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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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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什么?” “石头最坚强,最稳固,不怕风吹日晒雨淋!” “可是,怕人类!人类会把你敲碎磨光用来铺路造屋!” “那么,你愿意是什么呢?” 我也思索了一下说:“是一株小草!” “为什么?” 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!” “但是,人类可以把你连根挖去呀。” 我为之语塞。 他说:“所以,没有一样东西不怕人,除非是──”他停住了。 “是什么?”我问。 “台风!”他说。 我们大笑了起来,愉快的气氛在我们中间蔓延。 在一块草地上,我们坐了下来,他告诉我他的家世。果然,他有一个很富有而且很有声望的父亲,原来他父亲是个政界及教育界的闻人,怪不得雪姨对他那么重视!他是个独生子,有个姐姐,已经出嫁。他说完了,问我:“谈你的吧,你妈妈怎么会嫁给你爸爸?” “强行纳聘!”我说。 “就这四个字?” “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,妈从没提过,这还是我听别人说起的。” 他看看我,转开了话题。我们谈了许许多多东西,天文地理,日月星辰,小说诗词,山水人物。我们大声笑,大声争执──时光在笑闹的愉快的情绪下十分容易消逝,太阳落山后,我们才尽兴的回到喧嚣的台北。然后,他带我到万华去逛夜市,我们笑着欣赏那些摊贩和顾客争价钱,笑着跟人潮滚动,笑着吃遍每一个小吃摊子。最后他送我到家门口,夜正美好的张着,巷子里很寂静,我靠在门上,问:“再进去坐坐?” “不。”他用一只手支在围墙的水泥柱子上,若有所思的望着我的脸,好半天,才轻轻说:“好愉快的一天。” 我笑笑。 “下一次?”他问。 我轻轻的拍拍门。“这里不为你关门。” 他继续审视我,一段沉默之后,他说:“你大方得奇怪。” “我学不会搭架子,真糟糕,是不是?” 他笑了,低佪的说:“再见。” “再见!”我说。 但他仍然支着柱子站在那儿。 我敲了门,他还站着,听到妈走来开门了,他还站着。 开门了,他对妈行礼问好,我对他笑着抛下一声“再见”,把大门在他的眼睛前面阖拢,他微笑而深思的脸庞在门缝中消失。 我回身走进玄关,妈妈默默的跟了过来。走上榻榻米,妈不同意的说:“刚刚认识,就玩得这么晚!” 我揽住妈妈的脖子,为了留给妈妈这寂寞的一天而衷心歉然。吻了吻妈妈,我说:“妈,我很开心,我是个胜利者。” “胜利?”妈茫然的说:“在哪一方面?” “各方面!”我说。 脱下大衣,抛在榻榻米上,打开日记本,匆匆的写下几句话:“一切那么顺利,我已经轻而易举的获得了如萍的男友,我将含着笑来听他们哭!” 我太疲倦了,倒在床上,我望着窗外的夜空思索。在我心底,荡漾着一种我不解的情绪,使我惶惑,也使我迷失。带着这份复杂而微妙的心境,我睡着了。 ▼第四章 阴历年过去了。 一个很平静的年,年三十晚上,我和妈静静相偎。 大年初一,我在“那边”度过。 然后,接连来了两个大寒流,把许多人都逼在房里。可是寒流没有锁住我,穿着厚厚的毛衣,呵着冻僵了的手,我在山边水畔尽兴嬉戏,伴着我的是,那个充满了活力的青年──何书桓。我们的友谊在激增着,激增得让我自己紧张眩惑。 这天我去看方瑜,她正躲在她的小斗室里作画,一个大画架塞了半间屋子,她穿着一件白围裙──这是她的工作服,上面染满了各种各样的油彩。她的头发零乱,脸色苍白,看来情绪不佳。看到了我,她动也不动,依然在把油彩往画布上涂抹,只说了一句:“坐下来,依萍,参观参观我画画!” 画布上是一张标准的抽象派的画,灰褐色和深蓝色成了主体,东一块西一块的堆积着,像夏日骤雨前的天空。我伸着脖子研究了半天,也不明白这画是什么,终于忍不住问:“这是什么?” “这画的题目是:爱情!”她闷闷的说,用一支大号画笔猛然在那堆灰褐暗蓝的色泽上,摔上一笔鲜红,油彩流了下来,像血。 我耸耸肩说:“题目不对,应该说是‘方瑜的爱情!’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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