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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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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,已经是七月二十八日了。雨杭皱紧的眉头渐渐的松开了,梦寒似乎也搁下了心中重担。餐桌上见到面时,两人常会交换一个短暂的眼光,这眼光使牧白的隐忧加重,使奶奶的情绪绷得紧紧的,心头的疑云和怒火,都一触即发。 这天下午,老尤拿着一封刚收到的电报要送到雨杭房里去。这封电报被牧白截了下来,打开一看,上面像打哑谜似的写着: “二十二结二十五行均安” 牧白见了这几个字,心中的怀疑,全都证实了,他握着电报,直冲进雨杭的房里,把电报重重的往桌上一拍,他问:“这是什么意思?你告诉我!” 雨杭拿起电报看了看,整个神色立刻松弛了。他抬眼看着牧白,唇边竟浮起了一个微笑。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气,真挚而坦白的说了:“这是江神父打来报平安的电报!干爹,请原谅,我不忍心看到他们两个为情煎熬,又无法说服你们成全他们,所以,只好铤而走险了!这一切都是我做的,我安排的,与梦寒毫无关系,你们别再冤枉梦寒了!这封电报是说,秋阳和靖萱已经在二十二日那天,行了婚礼,成了夫妻了!二十五日那天,他们上了一条船,如今船在海上已经走了三天了!他们离开中国,到英国去了!所以,大家也不要再徒劳无功的找寻了!好了!我现在心里的一块石头,总算落了地,我这就去找奶奶坦白一切,任凭奶奶处置,以免梦寒背黑锅!” 他说着,往门口就走,牧白伸手,一把抓住雨杭,大吼着:“你给我回来!不许去!”他把雨杭摔进椅子里,盯着他问:“你计划这一切,梦寒也参加了,对不对?所以,梦寒那天夜里,在花园里面!你们确实像奶奶所分析的,是一个里应,一个外合,是不是?” “不是不是!”雨杭连忙说:“梦寒会在花园里,完全是个巧合……” “巧合?”牧白吼了起来:“到了这个时候,你还要唬弄我?咱们父子一场,你居然这样欺骗我?你不要再撒谎了,你给我实话实说,梦寒在这场戏里,扮演的是什么角色?” 雨杭豁出去了。“干爹,你别再吼我了!你问我梦寒在这场戏里扮演什么角色,简直就是拿刀子在剜我的心!我对梦寒的心事,你最清楚,眼看着我们痛苦挣扎,你一点也不施以援手……你要实话,我告诉你实话,船票是我为梦寒和我买的,婚礼也是为我们两个准备的,谁知我回到家里,竟杀出一件靖萱的事来,逼到最后,大家决定集体逃亡……所以,二十日的晚间,要走的不止靖萱,还有我,梦寒,慈妈和书晴!如果不是书晴突然惊醒大哭,使梦寒在刹那间失去了勇气,现在,我们已经全体在那条驶往英国的船上了!” 牧白脚下一个踉跄,差点摔倒。他跌坐在一张椅子里,嘴里喃喃的叫着:“天啊,天啊,天啊,天啊……” 就在此时,房门“豁啦”一声被冲开了,奶奶脸色惨白的站在房门口。“好极了,”奶奶重重的喘着气,眼光死死的盯着雨杭,声音冷如冰,利如刀:“总算让我知道事实真相了!” “娘!”牧白惊喊,从椅子里又直跳了起来:“您……您都听到了?” “看到你拿着电报鬼鬼祟祟的进来,我就知道不简单!幸好我过来听一听!原来,咱们家养了一个贼!”她的声音陡的尖锐了起来,发指眦裂的用手颤抖的指着雨杭,凄厉至极的怒骂着:“你……好一个干儿子啊!罔顾伦常,勾引弟妇,还教唆妹妹同流合污,勾结外人来颠覆这个家,把历代承传的美德荣誉全毁于一旦,你的所作所为,等于是鞭祖宗的尸,活生生的凌迟咱们!我……我……我找不出字眼来形容你,你不是人!你是魔鬼投的胎,你是魔鬼化的身!”她回头急喊:“文秀!你带张嫂和俞妈,给我把梦寒抓到大厅里去,我今天要清理门户!” 梦寒被押进了大厅,还没站稳脚步,奶奶已对着她一耳光抽了过来。“无耻贱人!你水性杨花,吃里扒外,下作到了极点!身为曾家的寡妇,你勾引男人,红杏出墙!败坏门风……叫靖南在地下怎么咽这口气?”她“啪”的一声,又是一耳光抽过去。梦寒被打得摔落于地。雨杭又飞扑了过来,大吼着:“别打她!别打她!”他怒瞪着奶奶:“你要打人,尽管冲着我来,不要动不动就拿一个不敢反抗你,也不能反抗你的弱女子来出气!” “老尤,老杨,大昌,大盛……”奶奶怒喊:“给我抓牢了他,不许他过来!这样忘形,成何体统?”她抬眼怒看雨杭:“梦寒好歹是我们曾家的媳妇,你给我收敛一点,否则,我保证你会后悔!”老尤,老杨等人,已经扑过去,抓住了雨杭,雨杭奋力挣扎,大昌大盛抱腰的抱腰,抱腿的抱腿,他根本动弹不得。 于是,他大声的,激动的喊着:“梦寒会弄到今天的地步,在这儿受尽苛责辱骂,百口莫辩,就因为她太善良太柔软了!就因为她有太强的责任心,太重的道德包袱,就因为她舍不得你们,狠不下心肠,我们才没有在二十日晚上,和靖萱一起远去!否则,我们早就和靖萱一样,远走高飞了!如果那样,你们还能找谁来算账!所以,我求求你们,诚心诚意的求求你们,正视她的悲哀,她的苦楚,别让道德礼教遮住你们的眼睛,封闭了你们的心灵! 梦寒只是个可怜的女人,她没有罪,她无法控制她生命中的每一件事!结婚,守寡……一切都身不由主,连她生命里最大的灾难,我的存在,也是她无法逃避的事!如果真要追究谁有错,就是命运错了,老天错了!我和梦寒,真心相爱,我愿意用我整个生命,来给她幸福和快乐……她是你们曾家的媳妇,总算和大家都有缘,为什么你们不愿再给她一次机会?而要把她给活埋了呢?” 雨杭喊得声嘶力竭,一屋子的人听得目瞪口呆。 奶奶听了这样的话,更加怒不可遏,厉声的喊:“满口胡言!梦寒生是曾家的人,死是曾家的鬼!没有别的路子可走!不要以为守寡是多么不堪和残忍的事,曾家历代的祖宗,都把它视为一种基本的操守,就是奶奶我,也是这样活过来的!为什么独独到了你这儿,就变成不人道,变成活埋了?因为你放荡,你下流!现在你活着要玷辱曾家,那么,你只好死去,来保存名节!” 梦寒浑身一凛,雨杭大惊失色,牧白也脸色惨白了。 “娘!”牧白激烈的说:“不可以!绝对不可以!咱们家里的悲剧已经够多了,生离死别的痛楚,也经历得太多了!再也不要去制造悲剧了!” “这悲剧不是我制造的,是他们两个制造的!”奶奶痛喊着:“梦寒拜过贞节牌坊才嫁进曾家,如今,却让曾家蒙羞!这样的女人,即使我不要她死,她还有脸活下去吗?” 梦寒再也听不下去了,她从地上爬了起来,风一般的对门外冲去,嘴里大叫着:“你们一定要我去死,我这就去自行了断!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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