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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不是我惹麻烦,是麻烦惹我。”灵珊说,走到浴室去放洗澡水。“假若是你,也会惹这麻烦的!”

  “我不会!”灵珍说:“这种顽童,就该把她关在空屋子里关一夜,让她受点教训,她以后才会重视陪伴她的人,才不会欺侮女佣!”灵珊怔了怔,想想,这话倒也有理,只是,这样来对付一个只有五、六岁的孩子,未免太残忍了一些。洗完澡,换上睡衣,她走到自己的床边,看着楚楚,她不禁有些失笑,怎样也没料到,她要和这孩子同睡,床不大,今晚别想睡得舒服了。怕惊醒孩子,她小心的躺上了床,紧挨着床边睡下,伸手关了灯。

  有好长一段时间,她没有睡着,只因为身边多了个孩子,她又不敢翻身,又不敢碰到她。好不容易,她终于朦胧入睡了,大概刚刚才进入迷糊状况,她就被一阵门铃声所惊醒,从床上跳了起来,她以为自己在做梦,可是,门铃又响了,同时,灵珍含糊的问:“是门铃吗?”灵珊开亮了灯,看看手表,凌晨两点!这是什么冒失鬼?灵珍也醒了,打个哈欠,她说:

  “告诉你在惹麻烦吧!”

  一句话提醒了灵珊,是韦鹏飞来接孩子了,在凌晨两点钟!她慌忙跳下床,怕惊醒了父母,她披上一件晨褛,直奔到客厅里去。但,刘太太已经醒了,从卧室伸出头来,她惊愕的问:“什么事?谁来了?”

  “妈,你去睡觉!没事!”

  灵珊冲到大门边,打开大门,果然,韦鹏飞正挺立在门外,一阵酒气扑鼻而来,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苍白,眼睛里布满了红丝,他几乎是半醉的!但是,他的神情严肃而口齿清楚:“刘小姐,我女儿又做了什么坏事?”

  “她放火烧走了阿香。”

  “放火?”韦鹏飞的眉毛在眉心纠结了起来。

  “是用打火机去烧阿香,把阿香烧跑了。”灵珊简短的说:“你等着,我把她抱过来,她已经睡着了。”

  她折回到卧室去,刘太太已披衣出房,大惑不解的看着女儿,愕然的说:“你在忙些什么?”

  “没什么。邻居来接他的孩子。我当了三小时的baby sitter!”跑进卧室,她从床上抱起熟睡的楚楚,那孩子模糊的呓语了一两句,居然没有醒,头侧在灵珊的肩上,照样沉睡着。刘太太眼看女儿抱出一个孩子,惊讶得张大了嘴,话都不会说了。灵珊把楚楚抱到门口,交给韦鹏飞说:

  “抱过去吧!”韦鹏飞接过了孩子,并不抱她,他重重的把孩子往地上一顿,楚楚在这突然的震动中惊醒了过来,茫然的睁大了眼睛赤着脚,摇摇晃晃的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。韦鹏飞不等她站稳,扬起手来,他就狠狠的给了她一耳光,苍白着脸说:“跟我回去!让我好好的抽你一顿!”

  楚楚被这突来的耳光打得跄踉着差点摔倒,韦鹏飞一伸手就拎住了她背上的衣服,像老鹰抓小鸡般把她抓住,倒拖着往自己的房门口拖去。灵珊大惊失色,她慌忙追了出来,嚷着说:“你怎么可以这样打她?你怎么这样残忍!你没看到她正睡得好香好沉吗?你──”

  “刘小姐,”韦鹏飞铁青着脸,回头对灵珊说:“是你告诉我的,如果我再不管她,十年后,我会到感化院里去找她!与其十年后去感化院找她,不如今天先把她打死!”

  楚楚在这一耳光之后,又被这么一拖一拉,她是真的醒了,恐惧、疼痛、惊吓──同时对她当头罩下,她“哇”的一声就哭了起来,韦鹏飞怒吼一句:

  “闭嘴!你放火烧人,还敢哭,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!”

  同时,他打开了房门,把楚楚直摔了进去。灵珊看他的神气不对,横眉竖目,声音都气得发抖。心里就怦然乱跳,顾不得避嫌,她直追出去,紧张的喊:

  “韦先生!你听我说!韦先生,你不可以这样乱来!韦先生,她只是个小孩子──”

  忽然间,她身子被抓住了,她回头一看,刘太太正一把抓住她,蹙着眉头说:“你疯了?灵珊?穿着睡衣往别人家跑?”

  她犹豫了一下,楚楚的一声尖叫使她心惊胆战,她仓促的对母亲说:“妈,我的睡衣很保守,没关系,我要去救那个孩子!她爸爸要打死她!”挣脱了母亲,她奔到四A的门口,房门已经关上了,她听到门里一声尖锐的大叫,紧跟着是皮鞭抽下去的声音,她心惊肉跳而额汗,发疯般的按着门铃,她在门外大叫大嚷着:

  “开门!韦先生!开门!你听我说!你不能这样打她!你会打伤她!开门!韦先生!”

  门里,皮鞭的声音一鞭一鞭的传来,夹带着楚楚的尖叫和号哭。她用力敲击着门铃,死命的揿着门铃。终于,门开了,韦鹏飞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,手里提着一根皮带,眼睛发直,声音沙哑:“你要干什么?”她直冲进去,冲向倒卧在地毯上的韦楚楚。

  ▼第四章

  灵珊奔到了楚楚身边。

  韦楚楚倒在地毯上,身子蜷缩得像一只小小的虾米,两只腿都弯在胸前,瘦瘦的胳膊死命的抱着膝盖。脸上泪水纵横,眼睛恐惧而惊惶的大睁着,头发沾着泪水,湿漉漉的贴在面颊上。灵珊在她身边跪了下去,小心的掀开她的睡袍,那孩子立即浑身掠过一阵痉挛,她喉咙里不住的干噎,却惊吓得不敢、也无法哭出声来。灵珊望着她那裸露的大腿,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气,在那稚嫩、白皙的皮肤上,一条条鞭痕清晰的凸了起来,又红又肿又带着血痕。灵珊回头望着韦鹏飞,怒火在她整个胸膛里燃烧:

  “你残酷得像只野兽,韦先生。她是你亲生的女儿,你怎么下得了手?”韦鹏飞关上了大门,身子靠在门上,他眼睛疲倦而神情萧索,脸色苍白得像蜡,他的眼光不由自主的对楚楚投了过来,低声的,自言自语的说了句:

  “养不教,父之过。”说完,他的眼眶陡然湿了,闭了闭眼睛他颓然的转开了头,不再去看楚楚。灵珊心中一紧,有股怆恻的情绪立即抓住了她,她竟不忍再去责备那个父亲。低下头,她再细心的检查楚楚,于是,她发现她手臂上、腿上、身上、甚至脸上──到处都伤痕累累,到处都破了皮,还夹带着瘀伤和撞伤,那父亲下手竟毫不留情!灵珊把楚楚的头扳转过来,让她面对着自己,楚楚不住的颤抖,不住的痉挛,不住的抽噎──就是哭不出声音来。她显然是吓坏了,吓得失魂了,她这种惊惧的神态比她身体上的创伤更让灵珊担心,她低喊了一声:

  “楚楚!”那孩子怔怔的望着她,大眼睛瞬也不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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