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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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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跑过来,握住我的手腕,把我从墙角拖了出来。 “你用一用思想好不好?你认真的想一想,好不好?”他急切的说:“我什么时候表示过我在追绿萍?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在追她?” “你去接她下班,你陪她聊天,你赞美她漂亮,你和她跳舞……”我一连串的说:“这还不算表示,什么才算是表示?” “天哪!紫菱!”他嚷:“你公平一点吧!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,我不可能完全不理她的,是不是?但是,我一直在你身上用了加倍的时间和精力,难道你竟然不觉得?我去接绿萍,只是要找借口来你家而已!你,”他瞪着我,重重的叹气,咬牙,说:“紫菱!你别昧着良心说话吧!” “可是……”我低声的说:“这些年来,你什么都没对我表示过。” “紫菱,”他忍耐的看我。“你想想看吧!并不是我没表示过,每次我才提了一个头,你就像条滑溜的小鱼一样滑开了,你把话题拉到你姐姐身上去,硬把我和她相提并论。于是,我只好叹着气告诉我自己,你如果不是太小,根本无法体会我的感情,你就是完全对我无动于衷。紫菱,”他凝视我,眼光深刻而热切:“我能怎样做呢?当我说:‘紫菱,你的梦里有我吗?’你回答说:‘有的,你是一只癞蛤蟆,围绕着绿萍打圈子。’当我把你拥在怀里跳舞,正满怀绮梦的时候,你会忽然把我摔给你姐姐!紫菱,老实告诉你,你常让我恨得牙痒痒的!现在,你居然说我没有表示过?你还要我怎样表示?别忘了,我还有一份男性的自尊,你要我怎样在你面前一而再,再而三的碰钉子呢?你说!紫菱,到底是我没表示过,还是你不给我任何机会?”他逼近我:“你说!你这个没心肝的丫头,你说!” 我望着他,然后,我骤然发出一声轻喊,就跳起来,重新投进他的怀里,把我的眼泪揉了他一身,我又哭又笑的嚷着说:“我怎么知道?我怎能知道?绿萍比我强那么多,你怎会不追绿萍而要我?” “因为你是活生生的,因为你有思想,因为你调皮、热情,爽朗而任性,噢!”他喊着:“但愿你能了解我有多爱你!但愿你明白我等了你多久!但愿你知道你曾经怎样折磨过我!” “你难道没有折磨过我?”我胡乱的嚷着。“我曾经恨死你,恨死你!恨不得剥你的皮,抽你的筋……” 他用唇一下子堵住我的嘴。然后,他抬头看我。 “现在还恨我?”他温柔的问。 “恨。”他再吻我。“这一刻还恨我?”他又问。 我把头倚在他被雨水濡湿的肩上,轻声叹息。 “这一刻我无法恨任何东西了!”我低语。“因为我太幸福。”忽然间,我惊跳起来。“但是,绿萍……” “请不要再提绿萍好吗?”他忍耐的说。 “但是,”我瞪视他:“绿萍以为你爱的是她,而且,她也爱你!”他张大了眼睛。“别胡说吧!”他不安的说:“这是不可能的误会!” “如果我有这种误会,她为什么会没有?”我问。 他困惑了,摔了摔头。 “我们最好把这事立刻弄清楚,”他说:“让我们今晚就公开这份感情!” “不要!”我相信我的脸色又变白了。“请不要,楚濂,让我来试探绿萍,让我先和绿萍谈谈看。”我盯着他:“你总不愿意伤害她吧?楚濂?” “我不愿伤害任何人。”他烦恼的说。 “那么,我们要保密,”我握紧他的手。“别告诉任何人,别表示出来,一直等到绿萍有归宿的时候。” “天哪!”他叫:“这是不可能的事……” “可能!”我固执的说:“你去找陶剑波,他爱绿萍爱得发疯,我们可以先撮合他们。”我注视他。“我不要让我的姐姐伤心,因为我知道什么是伤心的滋味。” 他用手抚摸我的头发,他的眼睛望进我的灵魂深处。 “紫菱,”他哑声说:“你是个善良的小东西!”他忽然拥紧我,把我的头紧压在他的胸前,他的心脏跳得剧烈而沉重。“紫菱,如果我曾经伤过你的心,原谅我吧,因为当你伤心的时候,也是我自我折磨的时候。” “我已不再伤心了,”我微笑的说:“我将再也不知道什么叫伤心了!”我沉思片刻。“告诉我,楚濂,是什么因素促使你今天来对我表明心迹?既然你认为我根本没有长大,又根本对你无动于衷。”他的胳膊变硬了,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。 “那个该死的费云帆!”他诅咒的说。 “什么?”我不解的问。 “他送吉他给你,他带你去餐厅,他给你喝香槟酒,如果我再不表示,恐怕你要投到他怀里去了!” “啊呀!”我低叫,望着他衣服上的钮扣,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。“上帝保佑费云帆!”我低语。 “你在说些什么鬼话?”他问。 “我说,”我顿了顿:“谢谢费云帆,如果没有他,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呢?”他揽紧了我,我含泪微笑着,听着他的心跳,听着窗外的雨声。人类的心灵里,能容纳多少的喜悦、狂欢、与幸福呢?我不知道。但是,这一刻,我知道我拥抱着整个的世界,一个美丽的、五彩缤纷的世界。 ▼7 人会在一日间改变的,你信吗? 生命会在一瞬间变得光辉灿烂,你信吗? 岁月会突然充满了喜悦与绚丽,你信吗? 总之,我变得那样活泼、快乐,而生趣盎然。我把笑声抖落在整栋房子里,我唱歌,我蹦跳,我拥抱每一个人,父亲、母亲,和绿萍。我的笑声把整个房子都弄得热闹了,我的喜悦充溢在每一个空间里,连“冬天”都被我赶到室外去了。除了楚濂,没有人知道这变化是怎么发生的,父亲只是微笑的望着我说:“早知道不考大学具有如此大的魔力呵,上次都不该去考的!”考大学?考大学早已是几百年前的事了! 费云帆开始教我弹吉他了。抱着吉他,我那样爱笑,那样心不在焉,那样容易瞪着窗子出神。于是,这天晚上,他把吉他从我手中拿开,望着我说: “紫菱,你是真想学吉他吗?” “当然真的。”我望着他一直笑。“发誓没有半分虚假。” 他注视了我好一会儿。“好吧,”他说:“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?” 我的脸发热。“没有呀!”我说。“没有吗?”他轻哼了一声。“你骗得了别人,骗不了我。你的眼睛发亮,你的脸色发红,你又爱笑又爱皱眉。紫菱,看样子,你的名字不再叫‘失意’了。” 失意吗?那是什么东西?一个名字吗?我曾认识过她吗?我笑着摇头,拚命摇头。“不,”我说:“我不叫‘失意’。” “那么,”他盯着我,“你就该叫‘得意’了?” 我大笑起来,抢过吉他,嚷着说: “快教我弹吉他!不要和我胡扯!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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