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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〇


  “这叫欲擒故纵,也叫三十六计,走为上计!”黎之伟笑嘻嘻的说。“别对我说你不想他,别告诉我你已经软化了!你瞧,这就是有钱的好处,必要的时候,马上可以有签证有机票去美国,表演一手‘失踪’,让你先心乱一下,尝尝离别的滋味。那萧老头呢?一定配合了演戏,悲剧性的父亲,留不住最疼爱的儿子。嗯──”他哼着,深刻的盯着她。“如果我当时有钱有能力,我也去美国了,好让采薇急一急,说不定一急一疼之下,就大有转机!”他皱皱眉,用手指揉着胡子,若有所思的加了一句:“行动真快啊,咱们要出国,签证就要办一个月!”

  “或者,”迎蓝像从梦中醒来一般:“他根本没走,还在台北──哦,不可能!”她想着那美国办事处的电话号码。“我肯定他已经走了!”黎之伟振作了一下,挑起眉毛,热烈的说:“管他走了没有!如果你还爱他,他在美国也像在你身边,如果你已经不爱他,他在你身边也像在美国!好吧,就算他去了美国!迎蓝,拿出点精神来!拿出点魄力来!别让我骂你输不起!现在,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你知道我为什么带香槟来吗?我回到报社去工作了!”

  “是吗?”迎蓝振作了一下,勉强把阿奇抛到脑后去,她定睛看黎之伟,这才注意到他神采飞扬,满面欢愉,和那个用刀抵她脖子的人已差了十万八千里远!那时,他是个凶神恶煞,现在,他是个傲气十足的年轻人了。她从床上跳起来,由衷的感到欣慰:“太好了,阿黎。”自从黎之伟唱了那支“阿黎背着重重的壳呀,一步一步往上爬!”她和韶青,就都简称他为阿黎。就像他偶尔也喊她们两个为“阿蓝、阿青”一样。“那社长对你还不错,是吗?”

  “是,他一直对我很好。我告诉他,我决心奋发了,请他再给我一个机会,我说,试用我一个月,我不要薪水!他居然说:不用试了,我看到你的眼神,就知道你大病已愈。所以,我重新被重用了!”

  韶青围着围裙,从厨房里跑出来,拍手说:“好啊!你们两个,等着我做好了侍候你们吃吗?”她笑意盎然:“快快!来帮忙,端碗筷!”

  迎蓝和黎之伟都跑进厨房,端菜的端菜,端汤的端汤,铺餐巾的铺餐巾──一切就绪以后,韶青四面张望,举手说:“等一等,还少一样东西!”

  她从抽屉里找出一根蜡烛和烛杯,把蜡烛燃了起来,放在桌子正中,迎蓝跑去把电灯关掉一部分,只留下窗边的两盏壁灯,室内顿时变得隐隐绰绰,幽幽雅雅的饶富诗意。黎之伟再跑过去,把落地大窗的纱帘拉了起来,让台北市的万家灯火,都闪烁在云里雾里。然后,他们围桌而坐,黎之伟开了香槟瓶,那瓶盖“砰”然一声,飞到老远,韶青和迎蓝欢声大叫拍手。黎之伟注满了三人的杯子,忽然一本正经的,举杯对迎蓝和韶青说:“谢谢你们两个。尤其你,迎蓝,你把我从毁灭中救过来了!我现在才知道,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!”

  他似乎话中有话。迎蓝的脸色红了红,一仰脖子,干了香槟,她故作轻快的说:“好了!现在,我们三个都有工作了。”

  “嗯,”韶青举杯,笑盈盈的。“为天下不失业的人干一杯,再为天下失恋的人干一杯!”

  黎之伟干了第一杯,然后压住韶青的手,正色说:“第二杯不喝!失恋两个字本身就不通!”

  “怎么?”韶青不解的。

  “恋这个字是一种心情,一种感情,只要我们恋爱过,我们永远无法失去,我们所能失去的,可能只是一个人,和我们在这个人身上所加诸的幻想。”

  “你很抽象。”韶青说。

  “我很具体。”黎之伟盯着她。“阿青,”他语重心长。“离开那个惊驶员吧!他如果真爱你,他不会忍心让你这么痛苦,他会想办法来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!”

  “你怎么知道我痛苦?”韶青失神的问。

  黎之伟用手摸摸她的面颊,和唇边的笑痕。

  “笑是遮不掉寂寞的。”他说。

  “嗨!”迎蓝插了进来,用手拉住黎之伟的手腕:“你这个人有点问题!”她说。“什么问题?”黎之伟回头望迎蓝:“说说清楚!”

  “你怎么劝每个女孩子离开她们的男朋友呢?幸与不幸,是她们自己的事,你为什么要干涉呢!”

  黎之伟用手指捏住她的小下巴,把她的头托了起来,他又摇头又皱眉又叹息:“迎蓝啊迎蓝,”他深刻的说:“如果你真陷得那么深,如果你真离不开阿奇,你可以马上打个电话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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