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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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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文渊的办公厅,占十二楼的一半,事实上,还分了好几间,有秘书室、警卫室等。他自己私人的房间,又大又豪华,两面的落地大玻璃窗,使阳光充满在整个房间里,地上是厚厚的米色地毯,中间放着一套真皮的沙发,办公桌在另一边,占了半边墙。殷文渊带芷筠来这儿,并没有一点摆阔或想以气派来压制她的心理,只觉得这是唯一可以没有外人,不受打扰的地方。他指着沙发。“坐吧!” 她坐了下去。软软的靠在沙发里,对四周的一切,仍然连正眼也没看过,她似乎并不知道,也不关心自己在什么地方。殷文渊看了她一眼,按铃叫了秘书进来:“让餐厅送一杯浓咖啡,再送一份早餐来!” 他坐在她的对面,燃起了烟斗,默默的打量她。她依然靠在沙发里,不动,也不说话,眼光无意识的看着桌面的烟灰缸,双手静静的垂在裙褶里。那两排又黑又密的睫毛,一眨也不眨的半垂着。她好像根本不在这个世界里,而在另一个遥远的星球上。早餐和咖啡都送来了,侍者退了出去,偌大一间办公厅,就只有他们两个人。那咖啡冒着热气,香味和烟草的味道混合着,弥漫在空气里。“董小姐,我猜你早上没吃过东西,”殷文渊平静的说:“我不希望你在饥饿状态下和我谈话,你最好把咖啡喝下去,再吃点东西,你一边吃,我一边和你谈!” 芷筠的睫毛扬起来了,终于对他看了一眼,就顺从的拿起了那杯咖啡,放了牛奶和糖,轻轻的啜了一口。用双手捧着杯子,她深吸了口气,似乎想从那杯子上获得一点暖气。事实上,室内的暖气已开得很足,但她看来,依然不胜寒苦。她再啜了一口咖啡,努力的把自己振作了一下,她抬起头来,定定的望着他:“说吧,殷先生!”她说,小小的身子在那大大的皮沙发中,几乎是没有“份量”的。 殷文渊又想起她第一次给他的印象,忽然觉得这“小小”的女孩,却有股庞大的力量,会让人自惭形秽。她那模样,她那眼神,你似乎怎样也无法把她和堕落、不检点、自私、贪婪──等名词联想在一起。可是,他吸了一口烟,他不能被她的神态所击倒!他必须救他那唯一的儿子!“董小姐,”他深沉而稳重的开了口。“我想我们省掉废话,开门见山的谈谈你和殷家的问题。竹伟打了超凡,在法律上,他必须负责任,对不对?” 芷筠点点头。 “你希望他终生关在疯人院里吗?”殷文渊问。 芷筠摇头。 “我猜你也不希望!可是,如果我们提出告诉,他大概只好进疯人院,对不对?” 她迎视着他的目光。那杯咖啡使她振作了许多。 “我想,你研究过法律问题了!”她说。 “现在,他被扣押在第×分局,对吗?” “我想,你也调查过了。” “你愿不愿意我立刻把他保出来?” 芷筠深深的看着殷文渊。 “你的条件是什么?”她直率的问。 “你带着他,立刻离开台北!不管你们到什么地方去,再也不要让超凡看到你们!” 她凝视他,很长一段时间,她默然不语,那眼光里有研究,有思索,有怀疑,有悲哀。 “你怕他再见到我们?”她反问:“他恨我,根本不愿意见我,你还怕什么?” “爱情是盲目的。”他说,心里隐隐有些犯罪感。他无法告诉她,促使他不得不来的原因,是殷超凡整夜在呻吟中呼唤她的名字,这呼唤却决不是出于“恨”,而百分之百的出于“爱”。在超凡如此强烈的感情下,他知道,假若他不能趁此机会来斩断这份爱情,他就永无机会了。斩草必须要除根,如果可能的话,他恨不得把他们姐弟放逐到非洲或北极去。因为,她的存在,已严重的威胁到殷超凡的未来、事业,以及下一代的健康。“他现在虽然恨你,我不能保证见到你以后,这段感情会不会再死灰复燃。我必须防患于未然。” “你为什么对我反感如此之深?”她坦率的问。 “我并不是对你反感,”他深思着,望着眼前这张虽然憔悴苍白,却依旧有其动人心处的脸庞。“相反的,我几乎有些喜欢你。但是,‘爱情’不是婚姻唯一的要件!抛开那些古老的传统观念,就事论事,如果你是我,你愿不愿意你的独生子,娶一个白痴的姐姐做妻子?”他紧盯着她。“你问得很坦白,所以,我答得也坦白!” 她静静的看着他。“当你要达到任何目的的时候,你都是这样不择手段的吗?”她问。“怎么不择手段?你弟弟打人,不是我要他打的,我怎样也不会希望超凡被打得遍体鳞伤!如果你指的是我利用这个机会,来要胁你离开,这机会不是我造成的!” “我不是指竹伟打人,我是指霍立峰的事!” “霍立峰的什么事?” “有人挑拨了超凡,说我和霍立峰之间有关系!” “难道你和霍立峰之间没关系吗?”他深吸了一口烟,喷了出来,烟雾弥漫在他和她之间。 “如果我说没关系,你也不会相信的,对不对?”芷筠的眼睛,在烟雾的后面,依然闪着幽冷而倨傲的光芒,炯炯逼人的射向他。“因为你身边太缺乏干净的人物,你对女人的看法太武断,太狭窄!你从不知道也有女人,只为爱情而献身!” 他有些被触怒了,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讲话。 “随你怎么解释,谁知道你和霍立峰之间有没有爱情!” “如果有的话,你的儿子就追不到我了!”芷筠冷冷的说,挺了挺背脊。“好吧!谈这些话,是没有用的,对不对?这世界上的人,每个人只有自己知道自己,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!可笑的是,这世上大多数的浊者,都因为自己是浊者,就不承认还有清者!好了!殷先生,”她傲然的抬起了她那瘦削的下巴。“我接受了你的条件!我带竹伟走,远离开台北,从此不见超凡的面!统统接受了,请你帮我保出竹伟来!” 他望着面前这个女孩,她竟毫不顾忌的侮辱他!在那憔悴的面庞上,怎可能绽放着如此高洁的光华!他有些困惑,而内心深处,那第一次见她就有的喜爱与欣赏,正和他对她的敌对同时并存。他摇摇头,却摇不掉自己突然涌上心头的一份惭愧与内疚。于是,他猛抽了一口烟,问:“你预备去什么地方?” “那就不需要你关心了!”她一个钉子碰了回来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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