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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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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想抽回手来,她想给他一耳光,她想叫他滚出去……但是,她什么都没做。他那些话,那些充满感情、歉疚、热爱和痛楚的话……使她内心全被酸楚所涨满了,使她喉咙哽塞而泪雾模糊了。她终于哭了出来,眼泪一发而不可止,她啜泣着,求助的把手放在他的胸前,嘴里却仍然在喃喃的、叽哩咕噜的说着:“我不要听你!我不要听你……你好坏好坏,你故意说这些,你故意把我弄哭……我不要听你,我不要!我不要……”她泣不成声了。 “好,不听我!不要听我!”他哽塞的说,一下子就把她的头抱在胸口,她紧贴着他,把眼泪鼻涕弄了他一身。他抱紧她的头,不停的说:“不要听我,不要听我,我太坏了!我是天下最坏最笨最该死的人!那晚你拚了命救我,撕掉整件衣服来包扎我的伤口……而我,我用什么来回报了你?我是太坏了,太坏了,坏得不可原谅……” 她哭得更伤心了。原来,任何人内心深处的委屈,一旦被说破了,了解了,会使人真正放声一恸的。她就“放声一恸”了。甚至顾不得会不会惊动奶奶。他让她耍不住的用手帕去擦她的眼泪,她的泪水那么多,使那条小手帕简直不管用了。于是,他一任她把眼泪沾湿在他的衣服上。 好一会儿,她哭停了。经过这样一次大恸,她觉得心里反而舒服多了。这些日子来,一直堵塞在那儿的一口怨气,似乎舒散开来了。他低头看着她,用手扶着她的头,然后,他热烈而激动的轻喊了一声:“雅晴!”俯下头来,他想吻她。她立即把头一偏,闪开了。 他眼里掠过了一抹受伤的、深刻的悲哀,他按捺住了自己,低声问:“还在恨我?不肯原谅我?还是——我仍然不算得到了你?”她躺回床上,转开了头,拒绝回答。 他叹了口长气。“我又错了。”他说:“我不问你,不逼迫你,不再给你任何压力。”他拉上棉被,盖好她,温柔的凝视她。“我能不能在这儿陪着你?”她轻轻摇头,伸手去轻触他的面颊。 “你瘦了。”她低语。“你该睡觉!” 他眼里闪过一道光彩,因她的“关怀”而满心感动了。他不由自主的侧过头去,吻了她的指尖。 “你——也瘦了。”他说:“不过,我要让你很快胖起来。雅晴,快些好起来吧!”他紧握住她的手。“你把大家都急坏了。奶奶去庙里给你烧香,她坚持你是冲犯了什么鬼神。” “奶奶——”她怯怯的问:“怀疑了吗?我有没有穿帮?” 他摇摇头。“你没穿帮,我却差点穿帮了。” “怎么?” “有天晚上,你病得很厉害,我坐在你房门口扯头发,被奶奶撞到了。” “哦?”她惊愕而担忧:“奶奶说了什么吗?” “她说:傻小子,扯光头发也治不好病!你回房间去睡觉,你妹妹会好起来的。她很感动,因为我们‘手足情深’!” 她忍不住笑了笑。他死盯着她,眼眶湿了。 “怎么了?”她不解的问。 “你笑了。”他屏息说。“你不知道这笑容对我的意义!”他跳起来,因为自己流露的热情而狼狈了。“我听你的话,我去睡觉。可是,你也要睡,好好的、甜甜的睡一觉,明天就可以下床了。嗯?”他望着她。 她含笑又含泪的点头。他转身想走,又回过头来,看了她好一会儿,然后,他小心翼翼的俯下头来,在她额上印下了轻轻一吻,他耳语般的、飞快的说了几句:“希望这不算是冒犯你!不管时机到了还是没到,我必须让你了解,我爱你,雅晴。” 站起来,他头也不回的跑出了房间。 她却躺在那儿,清醒而感动,心酸而欣慰。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情绪算是什么。但,她在这一瞬间,深深体会到一件事,如果你不明白什么叫“爱”,你最起码该了解什么叫“被爱”。她闭上眼睛满胸怀都为这“被爱”的“喜悦”而涨满了。 她很快就恢复了健康。第二天,她已经下床了。第三天,她已楼上楼下的奔跑了。第四天,她在花园里采花捉蝴蝶了。奶奶笑着揉眼睛把她搂在怀里,又摸她头发又摸她脖子又摸她面颊:“整整瘦掉一圈了!”奶奶说,又唉声叹气起来:“唉唉,你们这些让人操心的孩子,一会儿撞车了,一会儿又生病了!把我这几根老骨头都快折腾断了!” 雅晴忍不住搂着奶奶的脖子,吻着她那满是皱纹的面颊,郑重的、发誓的说:“保证不再生病了!” “傻孩子!”奶奶笑弯了腰,一面笑一面忙着叫纪妈,给桑丫头炖鸡汤,煮当归鸭,好好的“补一补”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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