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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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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晚是杜伯伯过生日,爸爸妈妈都去了,根据每年的经验,不到深夜不会散会,何况,我已经告诉妈妈,要她绊住爸爸。至于秦雨秋,”她仰头看看那黑沉沉的天空,和无边的细雨。“只有傻瓜才会一个人冒着风雨,在这么冷的天气往外跑。” “晓妍呢?”他问:“你总不能当着晓妍谈。” “晓妍现在在我家。”珮柔笑容可掬。“和哥哥在一起,我想——不到十二点,她不会回去的!” “哦!”江苇盯着她:“你——不止让人无法抗拒,而且让人不可捉摸。你——早已计划好了。” “是的。” “我想——”他闷闷的说:“我未来的生活可以预卜了,我将娶一个世界上最难缠的妻子。” “你怕我吗?” “怕?”他握住她凉凉的小手,她手心中有一条疤痕,他抚摸那疤痕。“不是怕,而是爱。” 他们来到了雨秋的家,果然,来开门的是雨秋本人。一屋子的寂静,一屋子冬天的气息,有木炭的香味,雨秋在客厅中生了一盆炉火。看到珮柔和江苇,她显得好意外,接着,她就露出了一脸由衷的喜悦及欢迎。 “你们知道,人生的至乐是什么?”她笑着说:“在冬天的晚上,冷雨敲窗之际,你品茗着自己的寂寞,这时,忽然来两个不速之客,和你共享一份围炉的情趣。” 她那份喜悦,她那份坦白,以及她那份毫不掩饰的快乐,使江苇立刻有了种犯罪的感觉,他悄悄的看了一眼珮柔,珮柔似乎也有点微微的不安。但是,雨秋已热烈的把他们迎了进去。她拖了几张矮凳,放在火炉的前面,笑着说:“把你们的湿外套脱掉,在炉子前面坐着,我去给你们倒两杯热茶。” “秦阿姨,”珮柔慌忙说:“我自己来,你别把我当客人!”她跟着雨秋跑到厨房去。雨秋摸摸她的手,笑着:“瞧,手冻得冰冰冷!”她扬声喊:“江苇,你不大会照顾珮柔呵!你怎么允许她的手这样冷!” 江苇站在客厅里,尴尬的傻笑着,他注意到客厅中有一架崭新的电子琴。“秦阿姨,你弹琴吗?”他问。 “那架电子琴吗?”雨秋端着茶走了过来,把茶放在小几上,她又去端了一盘瓜子和巧克力糖来。“那是为晓妍买的,我自己呀,钢琴还会一点,电子琴可毫无办法。最近,晓妍和她父母有讲和的趋势,这电子琴也就可以搬到她家去了。”她在炉边一坐,望着他们:“为什么不坐?” 江苇和珮柔脱掉外套,在炉边坐下。珮柔下意识的伸手烤烤火,又抬头看看墙上的画——莫道不消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,她看呆了。江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,也默默的出起神来。雨秋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了。她看看江苇,又看看珮柔,耸了耸肩说:“你们两个没吵架吧?” “吵架?”珮柔一惊,掉转头来。“没有呀。” “不能完全说没有,”江苇说,燃起了一支烟。“我们刚刚还在辩论‘理之所必无,情之所必有’两句话呢!” “是吗?”雨秋问:“我没听过这两句话。” “出自《牡丹亭》的题词里,”江苇望着雨秋。“已经有三百年的历史了。我们在讨论,人类的感情,通常都是理之所必无,情之所必有的。三百年前的人知道这个道理,今天的人,却未见得知道这个道理!” “江苇!”珮柔轻轻的叫,带着抗议的味道。 雨秋深深的看了他们一会儿,这次,她确定他们是有所为而来了。她啜了一口茶,拿起火钳来,把炉火拨大了,她沉思的看着那往上升的火苗,淡淡的问:“你们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?” “我没有。”江苇很快的说,身子往后靠,他开始一个劲儿的猛抽着香烟。“那么,是珮柔有话要对我说了?”雨秋问,扫了珮柔一眼。珮柔微微一震,端着茶杯的手颤动了一下。在雨秋那对澄澈而深刻的眼光下,她觉得自己是无所遁形的。忽然间,她变得怯场了,来时的勇气,已在这炉火,这冬夜的气氛,这房间的温暖中融解了。她注视着手中的茶杯,那茶正冒着氤氲的热气,她轻咳了一声,嗫嚅的说:“我……也没什么,只是……想见见您。” “哦!”雨秋沉吟的,她抬起眼睛来,直视着珮柔,她的脸色温和而亲切。“珮柔,你任何话都可以对我讲,”她坦率的。“关于什么?你爸爸?” 珮柔又一震,她抬起睫毛来了。 “没有秘密可以瞒过你,是不是?秦阿姨?”她问。 雨秋勉强的微笑了一下。 “你脸上根本没有秘密,”她说:“你是带着满怀心事而来的。是什么?珮柔?”珮柔迎着她的目光,她们彼此深深注视着。 “秦阿姨,我觉得你是一个好奇怪的女人,你洒脱,你自信,你独立,你勇敢,你敢爱敢恨,敢做敢当,你什么都不怕,什么都不在乎,像一只好大的鸟,海阔天空,任你遨游。你的世界,像是大得无边无际的。” 雨秋倾听着,她微笑了。 “是吗?”她问: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!当你们来以前,我正在想,我的世界似乎只有一盆炉火。” 珮柔摇摇头。“你的炉火里一定也有另一番境界。” 雨秋深思的望着她。“很好,珮柔,你比我想像中更会说话。最起码,你这篇开场白,很让我动心,下面呢?你的主题是什么?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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