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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四


  “好了,维珍,”他说:“你到底要什么,你就说说清楚吧,怎么样可以放我一条生路,你就说吧!”

  “咦!”维珍的眉毛挑起来了,她紧盯着颂超:“我们谈了一整天,你难道还没有弄清楚?我什么都不要,只要你!谁教你是我孩子的父亲呢?”

  “慢一点,”赵自耕插嘴说:“维珍,孩子的父亲是谁,并不能凭你嘴讲的!你有什么证据说,孩子的父亲是颂超呢?”

  “噢!”维珍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。“要证据啊?原来,你们打算赖账了?赵大律师,这就是你一贯的作风,是吗?要证据!如果我拿不出证据,你们就打算赖了!”她掉头看着颂超,板着脸,一本正经,而又满脸正气的问:“颂超,你也打算赖吗?假若你也打算赖账的话,我今天晚上就认栽了!算我是涉世未深,被人玩了,摔了,始乱而终弃了!没关系,”她有股豁出去的表情:“颂超,我今天只要你一句话,你是不是也打算不承认这个孩子!你说!只要你说得出口,我转身就走,永远不来麻烦你们了!你说!你亲口说!”

  “这──这──”颂超涨红了脸,满脸的尴尬,满脸的狼狈,满脸的沮丧,和满脸的憨厚。他转头看着赵自耕,请求的、抱歉的、痛苦的说:“赵伯伯,请你──不要这样做,祸是我闯的,如果我再不承认,就未免太──太──太卑鄙了!”

  赵自耕深吸了口气,心里在咬牙切齿的暗骂,这个傻小子,简直是糊涂透顶!但是,不知怎的,他内心深处,对这傻小子的“糊涂”,却又有种欣赏的情绪。

  “颂超,”他盯着他,认真的说:“你知道吗?即使是你自己,也无法证实这孩子是你的!除非等孩子生下来,我们用最精细的血型鉴定,才能证明你是父亲!”

  “哦!我懂了。”维珍靠在沙发里,仍然睁大了眼睛,她看看赵自耕,又看看颂超:“你们要等孩子生下来,再血型鉴定一下,好!颂超,我就给你把孩子生下来。不过,在孩子生下来之前,你总是个‘嫌疑犯’吧!赵大律师,请问你们对嫌疑犯的处置是怎样的?最起码,也要拘留审讯,等到洗清罪嫌,才能释放吧!”

  “你错了!”赵自耕冷冷的说:“如果罪嫌不足,是‘不起诉’处分!”维珍的眼睛睁得更大了,她望着赵自耕,深深的点了点头。

  “我领教你了。”她低声的说,低沉而怨恨。转过头去,她又面对着颂超,她幽幽的,清晰的,却有力的说:“我会等孩子生下来,颂超。我会立即把他送去血型鉴定。然后,我要抱着孩子举行一个记者招待会,公布今天晚上你们对我所做的事!一个是鼎鼎有名的大律师,一个是工业界的青年才俊!我会让社会知道你们的真面目!而且,颂超,不是我今晚危言耸听,假如你敢在孩子落地以前结婚,我会挺着大肚子到婚礼上去闹你一个天翻地覆!”她咬牙,深幽的眼睛里冒着愤怒的光芒。

  “颂超,我真是看错了你!”她站起身来,要走。

  “不要,维珍!”颂超急急的喊:“我并没有否认什么,我并没有不承认我做的事,你别走,我们慢慢谈,总可以谈出一个结论来!”

  “结论?”维珍挑着眉毛,愤愤的说:“你根本不想负责任,还会有什么结论?你不肯跟我结婚也算了,你甚至不预备承认自己的骨肉!你根本不是人!你没有人心!”她抬起头来,瞪视着赵自耕,大声喊:“看紧你的女儿,说不定她也会大肚子,说不定也没有男人肯认她,说不定你也需要来血型鉴定一下!”

  “不要叫!”赵自耕低声怒吼,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楼顶,怕把纤纤吵醒。“你要不要解决问题,你要不要好好谈?”

  “我要不要好好谈?”她的声音更高了,更响了。“我倒要问问你们要不要好好谈?你们有诚意要解决问题吗?你们只想赖账!”她跺脚,跺得又重又有力。“我不准备跟你们再谈下去!我也会找律师,我与其私下被‘审’,不如正式打官司。虞颂超,我要告你一状!本来,我还带着感情而来,现在,你们使我忍无可忍了,我们法院里见!”她掉头就往门口走。

  “慢一点!”始终站在一边,默然不语的佩吟,忽然往前跨了一步,伸手抓住了维珍的手腕。她笑嘻嘻的看着维珍,一脸的温柔,一脸的关切,一脸的安慰与同情:“别生这么大气,维珍,坐下来。”她硬把她拉进沙发里,和她肩并肩的坐着。

  她安抚的抚摸着维珍的手,把她的手紧握在自己手中。“你这样生气,真犯不着。”她好温柔好温柔的说,像在安慰一个自己的小妹妹。“你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啊!那么又跺脚又扭腰的,总是不好。你──有没有找医生检查过啊?有没有做产前检查啊?”

  “有啊!”维珍说,仍然噘着嘴,却在佩吟的笑语温柔下有些软化了。“医生怎么说?都很正常吧?有没有贫血啊,营养不足啊,这些毛病呢?你平常爱节食,有了孩子,可不能再节食了,要为孩子保重自己啊!”

  “保重个鬼!”维珍说:“没人要的孩子,保重他干什么?”

  “别这样说!”佩吟笑着。“那一个孩子的父亲会不要自己的骨肉呢,你放心,这事我帮你做主,总要给你一个公道──”

  “你说真的?”维珍怀疑的问,不信任的看着佩吟。

  “当然真的!”佩吟正色说,在维珍耳边又低语了一句:“我们的关系不同呀,我差不多是看着你长大的。”她用手爱怜的抚摸维珍的肚子。“没想到你比我先当妈妈。是那一位医生帮你检查的?”

  “中山北路那家林妇产科医院。”维珍说,又警觉起来:“你以为我怀孕是假的,是不是?”

  “怎么会呢?肚子都看得出来了!”佩吟说:“你别把我们每个人都当敌人,好不好?怀孕的事还假得了吗?”她拍拍她的手,不经心的问:“什么时候生呀?”

  “明年五月中。”佩吟微笑着点点头。“现在的医生,推断日子都很准,五月几号?”

  维珍倏然抬起头来,变色了。她紧盯着佩吟,眼睛黑幽幽的闪着光,她的声音有些僵了:“你──想要做什么?”她问。

  佩吟转头看颂超:“你记得你是几月几日去福隆的吗?”

  “我──”颂超皱眉。“我──不记得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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