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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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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有什么资格后悔!”梦竹神经紧张的大叫了起来:“你娶我是你对我的恩惠,我还有什么资格后悔!十几年来,我必须时时记住这一点,杨明远,你是个伟人!你伟大!你在我落魄的时候——”猛然间,她缩住了口,瞪视着房门。 在门口,晓彤正张皇的站在那儿,恐惧的望着争吵中的父母。梦竹泄了气,她费力的把溢出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,用手摸了摸自己激动得发烫的面颊,低低的对明远说: “对不起,我,我是太激动了!” 明远没说话,沉默了片刻,才用阴沉的眼光,扫了晓彤一眼,冷冰冰的说:“你下了课,怎么到现在才回家?” “我,我,我在学校做功课。”晓彤嗫嗫嚅嚅的说。 “晓白呢?”明远又问。 “我,我没有看到。” 明远调回眼光来,冷漠的看了梦竹一眼,说: “我们的两个孩子,都连家都不要了!放了学不回家,吃晚饭也不回家!”他的口气,好像孩子们不回家,都应该是梦竹的责任似的,梦竹想说什么,又忍耐的咽了回去。孩子们是最敏感的小动物,家里的气氛一不对,他们就会最先领略到。 近来,明远的坏脾气笼罩着全家,动不动就要咆哮骂人,连小鸟都知道巢里是否温暖,又怎能怪孩子不愿回家呢?家系不住孩子,这不是孩子的过失,而是父母的过失。怎么能让正在求学的孩子在一个充满火药味的家中做功课?准备考大学? 在梦竹的沉默中,明远换了一件衬衫,准备出门。 “你到哪里去?”梦竹问。 “看电影去!”明远没好气的说。 梦竹的嘴唇动了动,却没说出话来,只睁大了眼睛,目送明远走出房门。 听到大门阖上的声音后,梦竹浑身无力的坐回椅子里,用手支撑着疼痛的头。疲倦、懊丧,和绝望的情绪像潮水般对她涌了过来,她感到自己像只无主的小船,正眩晕的飘荡在这潮水之中。 晓彤远远的望着母亲,看到梦竹一直不动也不说话,她走了过去,把手放在梦竹的手腕上,怯怯的喊了一声:“妈妈!” 梦竹抬起头来,接触到晓彤一对不安的、关怀的眼睛。她不愿让女儿分担她的烦恼,勉强提起精神,她坐正了身子,深吸了口气说:“你吃过饭没有?” “吃,吃过了。” “在那里吃的?” “学校福利社。”晓彤说着,脸微微的发起烧来,由于说了谎话而不安。 福利社?那些地方和福利社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!近半个月来,魏如峰带着她,几乎跑遍了全台北市的小吃店,每天,他们都要换一个新的地方,他总是笑着说: “我要让你见识见识台北市,领略各种不同的情调!” 有时,她的一袭学生制服,出现在比较大的餐厅里,显得那么不伦不类。而他却豪放如故,骄傲得如同伴着他的是天下绝无仅有的贵妇人,这种种作风,使晓彤既感动又心折。她常常想,魏如峰是个最懂得美化生活和享受生活的人。 今天的晚餐,在一家不知名的餐厅里,傍着一个大的热带鱼的玻璃柜子,他告诉她每种鱼的名称:电光、孔雀、黑裙、红剑、神仙——他笑了,亮晶晶的眼睛深深的盯着她,一股调皮的神情,说:“神仙鱼是取神仙伴侣的意思,因为这种鱼总是捉对儿来来往往,不肯分离。有一天,我们也会像她们一样吗?” “晓彤,在想什么?”梦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。 晓彤吃了一惊,惶恐的说: “没,没有什么呀!” “晓彤,”梦竹叹了口气:“从明天起,回家来做功课吧,不要在外面逗留,也别三天两头的往顾德美家跑。而且,天天晚上在福利社吃饭总不是办法。你爸爸的心情不好,你们就别再惹他不高兴了。” “噢!”晓彤怅怅的应了一声,顿感若有所失。 下了课就回家,放弃那两小时的欢聚?两小时,每次都是一眨眼就过去了,但,这两小时却是她每日生活的中心!早上起床,睁开眼睛迎接新的一天,因为想到有放学后的那两小时,而觉得欢欣鼓舞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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