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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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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如峰深深的望着她,说:“来不来是你的事,反正我每个星期六的三点半都在那儿等你。” “你等到几点钟?”晓彤迟疑的问。 “等到铃兰关门逐客的时候。” 晓彤咬咬嘴唇,不安的看看魏如峰,然后仓卒的喊了一声“再见”,就跑进巷子里了。 魏如峰没有马上离去,他目送着晓彤小小的身子被暮色苍茫的小巷所吞噬,才带着满怀异样的情绪跨上车子,缓缓的向街头驰去。 晓彤走进家门的时候,心脏在猛烈的跳动着,预计将有一场责备在等着自己,而在心里迅速的打着谎话的腹稿。可是,家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,她有些诧异,走进了母亲的房间,才看到室内只有梦竹一个人。 梦竹正坐在梳妆台前面,面对着镜子,脸上有着隐约的泪痕,眼睛迟滞的望着前方。室内是一片混乱,地上全是打碎的颜色碟子,和撕掉的画稿,许多泡好的颜料,像胭脂、藤黄、靛青都流了一地,窗玻璃也破了一块,画笔扔得到处都是,晓彤被吓住了,书包从她肩上滑到地下,她惊呼了一声: “妈妈!” 梦竹如梦初觉的抬起眼睛来,在镜子里看到吃惊的晓彤,就缓缓的转过身子,用手拭拭眼睛,疲倦的问: “怎么这么晚回来?” 晓彤已忘掉她编好的谎话了。但是,梦竹并没有追问下去,只乏力的说:“你爸爸画不好画,发了脾气。来,晓彤,帮我把这个房间收拾一下。” 晓彤走过去,一面俯身拾起榻榻米上的碎玻璃,一面担心的问:“爸爸呢?” “出去了。” “到哪里去了?” “我也不知道。”梦竹说,叹了口气,跪在榻榻米上,细心的把那些颜料能用的再装起来,为了购买这些颜料,他们整整吃了一个月的素!她用纸片把泡过的颜料兜起来,再倾进碟子里,晓彤插嘴说:“妈妈,那些颜料已经脏了,还能用吗?” 梦竹呆了呆,看着地下的颜料,是的,脏了,已不能用了。她咬住嘴唇,突然用手蒙住了脸,失声的痛哭了起来。晓彤大吃一惊,立即扑了过去,抱住母亲,叫着说: “妈妈!不不不!妈妈!不!” 梦竹支撑着站起来,走到床边去躺下,她仍然在哭,心底的郁结一旦得到宣泄,就一发而不可止。晓彤跪在母亲床前,不住的摇着母亲,惊惧的叫着: “妈妈!不要!妈妈!不要!” 她不大明白发生过了什么,不过,自从父亲重拾画笔,脾气就出奇的坏,他没画好过一张画,却发过无数次的脾气。她是深深了解母亲最近所受的折磨和委屈,看到母亲伤心,使她自己也鼻中酸楚而眼泪汪汪了。她哀求的说:“妈妈,不要哭,哦,妈妈!”她把头扑在母亲身边,几乎也要哭了。 “晓彤,”梦竹止住了眼泪,从泪雾中凝视着逐渐长成的女儿,幽幽的说:“一个人怎样能弥补以前的错误呢?当你年轻时不慎做错一件事,你就必须用你这一生来做代价吗?” 晓彤愣住了,说:“妈妈,你在说什么?” “哦,”梦竹醒悟了过来:“没什么,晓彤,我太疲倦了,我想躺一躺,你把房子收拾一下,自己到厨房去弄点东西吃吧!” 晓彤点了点头,注视着母亲,梦竹已经闭上了眼睛,眼角还残余着眼泪。在梦竹的鬓边,晓彤发现了一根白发,这使她心中一阵酸楚,因为母亲还不到该有白发的年龄,她才只有三十八岁! ▼第六章 魏如峰仰卧在床上,用手枕着头,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上凹凸的图案出神。午后的阳光从玻璃窗中射进来,照在屋角上方的白墙上。光线所经之处,无数尘埃的小粒在阳光中闪熠。 室内静悄悄的,只有魏如峰的呼吸沉缓而规律的起伏着,空气中似乎充塞了一份颇不寻常的孤寂和郁闷。魏如峰把眼光从天花板上调向阳光绚烂的窗子,过久的凝视使他的眼睛发涩,枕在头下的双臂也微感酸痛。把手从头下抽了出来,他翻了一个身,侧面而卧,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小说,翻开来,想定下心来细看。可是,书上的字浮动着,扭曲着,每一个字都变幻成那清莹如水的眼睛,和一朵朵稚气的,雅致的,宁静的微笑。他抛下了书,近乎愤怒的自语了一句: “不过是个小娃娃而已,我打赌她是什么都不懂的!” 但,这句话并无助于他烦躁的心情,反而使他更加郁闷,从床上坐起来,他看了看手表,三点钟正。去?还是不去?这么多个星期六,都是白等了,他实在不相信这个星期六她就会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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