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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八


  “我知道你已经不再关心早上的事,”他说:“可是我必须向你解释清楚,咏薇,我没有和绿绿做什么。”

  “别说了,”我阻止他:“我知道了。”

  “昨晚你在和凌云谈天,我不想打扰你,就到外面去散步赏月,才走到竹林外面,就碰到余亚南和绿绿,余亚南正想说服绿绿做他的模特儿,他想在夜色里的梦湖湖边,生一堆野火,画一张绿绿站在火边的裸像──”

  “裸像?”我问。

  “是的,对艺术家来说,人体素描是必修的课程,你知道。绿绿不肯。余亚南的构思引起我的兴趣,你想,湖边烟雾迷蒙,森林莽莽,一堆野火,和一个原始的裸女,会是怎样一幅画面,于是,我加入了余亚南说服了绿绿,我们一起到湖边,我管烧火,余亚南管画,整整累了一夜──”

  “画好了么?”我问。

  凌风耸了耸肩。

  “没有。余亚南说他的灵感睡着了。”

 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凌风高兴的说:“好不容易,总算笑了。”

  我们手拉着手,踏着落日的余晖,向归途走去。我想着妈妈爸爸,他们多么轻易的遗弃了他们的感情世界,而我,我将永远珍重这份感情。

  “想什么?”凌风转头问我。

  “我不要离开你。”我傻傻的说。

  “哦,咏薇,”他站住,望着我:“没有人会要你离开我。”

  揽住我,他温柔的吻我。晚霞和落日在我们背后的天幕上烧灼,无数橙红、绛紫、靛蓝──的各色光线,组成一张大网,把我们轻轻柔柔的网住。

  ▼第十八章

  秋天在不知不觉之间来了,几乎是一夜的工夫,原野上的槭树就全转红了。绿色的旷野上,到处都是槭树,绿的绿得苍翠,红的红得艳丽,来到台湾,这是我第一次嗅到秋的气息。树林里,落叶纷飞,小溪边,芦花盛放,梦湖上,寒烟更翠,秋雾更浓。青青农场里,第一次下种的蚕豆已经结实,第二次的也已下种,玉蜀黍长得已有一个人高,等待着收割,红薯也都挖了出来,一个个肥大结实。连那块实验地上的药草,都长得一片葱茏,茂盛无比,薏苡长出了黑色的种子,硬而光滑,香薷,防风,八角莲,枸杞等都叶密茎肥,显然试验已完全成功。

  我和凌风终日在原野上收集着秋风和秋意,凌风的假期已将结束,这是凌风最后的一个闲暇的暑假,明年夏天,他的暑假要接受预备军官训练了,所以,这难得的假期特别值得珍重,何况,等他一开学,我们就必定要面临离别的局面,即使距离并不远,即使可以书信往返,我仍然充满了怅惘和离愁。

  这天我们又来到梦湖湖边,(近来,几乎我们大部分的时光,都消磨在梦湖湖畔。)那四季都开的苦情花,依旧鲜艳夺目,湖畔的绿草也青青如故,唯一不同的,是树林内不再是一片暗绿,而夹杂着无数红叶,湖边的草地上,也积着一层落叶。微风轻送,寒烟迷离,偶尔会有一两片红枫,被风吹落到湖面上,激起一圈圈的涟漪。绿波红叶,飘飘荡荡别有一番令人心醉的情致。

  我和凌风并坐在湖畔的草地上,他望着我,我望着他,两人都不说话,他的假期只剩下一星期了。

  半晌,他用手轻轻的摸着我的头发,说:“咏薇,我们订婚吧!”

  “怎样订婚?”我问。

  “今天就去和爸爸妈妈说,请韦白来做证人,我们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!”

  “难道不需要征求我父母的同意吗?”我说。

  “那么,你赶快写信,我要在走以前和你订婚!”

  “写信给谁?”我凄凉的问:“他们又不住在一起,我也不知道谁是我的监护人!”

  “咏薇!”他怜惜的握住我的手,“那么,不要得到他们的同意了,你已经十九岁,可以自己作主,你就分别写信通知他们就行了,好不好?咏薇──我那么迫切的想要你!”

  “要一个名分吗?”我淡淡的说。

  “什么意思?”

  “何必要订婚呢?岂不是太形式化了?”我望着他:“反正目前我们不会结婚,你还在读书,我也没有成年,婚姻还是若干年后的事情。至于订婚,完全是个形式而已,我知道你心里有我,你也知道我非你莫属,还要订什么婚呢?不是等于已经订了?”

  “噢,咏薇!”他热情的叫,把我的两只手阖在他的手里。“我怕你会变心。”

  “除非你!”我说:“你一直是风流成性,到处留情的!”

  “咏薇──”

  “别分辩!”我打断了他:“我还会不了解你吗?我打赌在台南你还有没解决的女朋友,甚至台中、台北──”我耸耸肩:“有什么办法呢?你就是这样一个人!谁教我爱上了你?只希望以后──”

  “别说了!”这次是他打断了我,他的嘴唇堵住了我的嘴,轻轻轻轻的说:“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!”

  我闭上了眼睛,他的唇紧压在我的上面,片刻的时光静止。然后,我张开眼睛来,他的脸离我只有一寸之遥,他的眼睛大而深,我的脸孔静静的浮在他的瞳仁里。

  “咏薇──”他低唤。

  “嗯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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