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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


  “讨论什么?我做错了什么吗?”

  “没有,涵妮,没有。”雅筠很快的说:“我们谈的是爸爸去不去香港的事,与你们没什么关系。”

  但是,他们谈的确与涵妮有关系,涵妮知道。看了看雅筠,既然雅筠如此迫切的要掩饰,涵妮也就不再追问了。带着洁儿,她退到自己的卧室里,内心中充满了困扰与惊惧的感觉。怎么回事?怎么回事?她不住自问着,为什么母亲和父亲谈话时的语气那样严重?抱着洁儿,她喃喃的说:

  “他们在瞒我,洁儿,他们有件事情在瞒着我,我要问云楼去。”于是,涵妮有一整天神思不属的日子。每当门铃响,她总以为是云楼提前回来了,他以前也曾经这样过,说是要晚回来,结果很早就回来了,为了带给她一份意外的惊喜。但是,今天,这个意外一直没有来到,等待的时间变得特别的漫长,每一分,每一秒都是那样滞重的拖过去的。晚饭后,她弹了一会儿琴,没有云楼倚在琴上望着她,她发现自己就不会弹琴了。她总是要习惯性的抬头去找云楼,等到看不见人之后,失意和落寞的感觉就使她兴致索然。这样,只弹了一会儿,她就弹不下去了。阖上琴盖,她懒洋洋的倚在沙发中,用一条项链逗弄着洁儿。雅筠望着她,关怀的问:

  “你怎么了?”

  “没有什么,妈妈。”她温温柔柔的说。

  雅筠看着那张在平静中带着紧张,热情中带着期待的脸庞,她知道她是怎么回事。暗中叹息了一声,她用画报遮住了脸,爱情,谁能解释这是个什么神秘的东西?能使人生,亦能使人死。它带给涵妮的,又将是什么呢?生?还是死?

  晚上九点钟,电话铃响了,出于本能,涵妮猜到准是云楼打来的,跳起身子,她一把抓住电话筒,果然,云楼的声音传了过来:“喂!涵妮?”

  “是的,云楼,我在这儿。”

  “你怎么还没睡?”云楼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责备。

  “我马上就去睡。”涵妮柔顺的说。

  “那才好。我回来的时候不许看到你还没睡!”

  “你还要很久才回来吗?”涵妮关心的。

  “不要很久,但是你该睡了。”

  “好的。”

  “你一整天做了些什么?”云楼温柔的问着。

  “想你。”涵妮痴痴的答复。

  “傻东西!”云楼的责备里带着无尽的柔情。“好了,挂上电话就上楼去睡吧!嗯?”

  “好!”

  “再见!”

  “再见。”涵妮依依不舍的握着听筒,直到对面挂断电话的咔嗒声传了过来,她才慢慢的把听筒挂好。靠在小茶几上,她眼里流转着盈盈的醉意,半天才懒懒的叹了口气,慢吞吞的走上楼,回到卧室去睡了。躺在床上,她开亮了床头的小台灯,台灯下,一张云楼的四张照片,嵌在一个精致玲珑的小镜框里,她凝视着那张照片,低低的说:

  “云楼,你在哪里呢?为什么不回来陪我?为什么?为什么?你会对我厌倦吗?会吗?会吗?”拿起那个镜框,她把它抱在胸前,闭上眼睛,她做梦般轻声低语:“云楼,你要多爱我一些,因为我好爱好爱你!”

  ▼12

  同一时间,云楼正坐在李大夫的客厅中,跟李大夫做一番恳切的长谈。他来李家已经很久了,但是,李大夫白天在某公立医院上班看病,晚上,自己家里也有许多病人前来应诊,所以非常忙碌。云楼一直等到李大夫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,才有机会和李大夫谈话。坐在那儿,云楼满面忧愁的凝视着对方。李大夫却是温和而带着鼓励性的。

  “你希望知道些什么?”他望着云楼问。

  “涵妮。她到底有希望好吗?”云楼开门见山的问。

  李大夫深深的看着云楼,沉吟了好一会儿。

  “你要听实话?”

  “当然,我要坦白的,最没有保留的,最真实的情形。”

  李大夫点燃了一支烟,连抽了好几口,然后,他提起精神来,直望着云楼说:“如果我是你,我宁愿不探究真相。”

  “怎么?”

  “因为真相是残忍的。”李大夫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。“说坦白话,她几乎没有希望痊愈,除非……”

  “除非什么?”

  “除非我们的医学有惊人的进步。进步到可以换一个心脏或是什么的。但,这希望太渺茫了。涵妮的情形是,不继续恶化就是最好的情况。换言之,我们能帮助她的,就是让她维持现状。”云楼深吸了口气。“那么,她的生命能维持多久呢?”他鼓起勇气问。

  “心脏病患者的生命是最难讲的,”李大夫深思的说。“可能拖上十年二十年,也可能在任何一剎那间就结束了。涵妮的病况也是这样,但她的病情有先天的缺陷,又有后天的并发症,所以更加严重一些,我认为……”他顿住了,有些犹豫。“怎么?”云楼焦灼的追问着。

  “我认为,”李大夫坦白的看着他。“她随时可以死亡。她的生命太脆弱了,你要了解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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