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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


  “不许空肚子去上课!”

  “好!”

  “不许半夜看书到天亮!”

  “好!”

  “不许淋雨!”

  “好!”

  “不许为了和弟弟妹妹吵架就不吃饭!”

  “好!”

  “要快乐的生活!”

  “好!”

  “要常常笑!”

  “好!”

  “要嫁给我!”

  “好!”鸵鸵一说出最后一个“好”字,就发现上当了。因为韩青一连串说的都是些不很重要的事,在这个快乐的日子里,尽可以大方的去依顺他。谁知他忽然冒出一句“要嫁给我!”她答得太顺口了,“好”字已冲口而出,这个字一出口,韩青可乐坏了!他扬着眉,笑得那么神采飞扬,整个脸上都绽放出光彩来。他的手伸到桌面上,压住了她的手,郑重的、欣悦无比的说:“一诺千金啊!再无反悔啊!”

  “不行不行!”她笑着嚷:“你这人有点赖皮,你故意让我上当——”

  “嘘!”他嘘着,阻止她说下去。“人类相爱,就要互许终身,这是彼此对彼此的付出,难道,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——”

  “有啊!”她顺口喊。“是什么?”

  “你太瘦了!”她乱找原因。不过,那时的韩青,确实很瘦,暑假的疯狂工作把他的体力消耗了太多,那时,他只有五十四公斤。“太瘦了?怎么办?”他瞪着她。“要多胖你才满意?”

  “六十公斤。”

  “六十公斤?”他算了算,回头就对那老板说:“给我拿十个糯米饭团来!”

  “你要干什么?”鸵鸵睁大眼睛问。

  “吃啊!不吃怎么能胖呢!”

  说着,他就真的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那糯米饭团来。她睁大眼睛看他,故意不去阻止他,看他要如何收场。那知,他左吃一个饭团,右吃一个饭。伸长了脖子,就那样一个又一个的塞进去。她看得自己的喉咙都代他噎起来了,自己的胃都代他胀起来了,当他去吃第六个的时候,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抓住了他的手,叱骂着说:“你这个神经病!你准备噎死啊!如果你噎死了,我嫁给谁去?”一句话就让他灵魂都出了窍,心都快飞上天了。他不吃了,只是看着她傻傻的笑。

  然后,他们回到了小屋里,他郑重的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首饰盒,打开来,里面是个纯金的、镂空雕花,手工非常朴拙,非常古老的一个戒指。

  “这是我给你的!”他慎重的说。

  “哦!”她惊呼着。“戒指!这——这——这岂不太严重了吗?你去订做的吗?你把钱都去订了这戒指吗?这——这——”他拿起她的手,把戒指套在她中指上,不大不小,刚刚正好。她挣扎着,想脱下来。他握紧了她的手,虔诚的、郑重的、温柔的、深刻的一直看进她眼睛深处去。

  他一个字一个字,恳恳切切的说:“这不是我买的戒指,这是个很旧很古老的东西,它是我外公送我外婆的礼物,外婆又把它送给了我母亲。当我来台北时,母亲怕我没钱用,把这戒指给了我。这些年,我穷过,我苦过,我当过手表,当过外套——就是没有卖掉这戒指。它并不很值钱不是钻石,不是红宝,只是个制造得土土的、拙拙的金戒指,但它有三代之间的爱。我把它给你,不敢要求你什么,只是奉献我所能奉献的;我的未来、我的生命,我全部全部的爱。你能脱下来吗?你能不要吗?你能拒绝吗?”

  “哦!韩青!”她低喊着,抬眼看他,眼睛又湿了。“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?你怎么能这样爱我?我觉得我的缺点好多好多,我虚荣,我善变,我任性,我倔强,我又爱哭——我——我——”他用唇堵住了她那嗫嚅着、轻颤着的唇。她情不自已,就全心震颤着去接受这吻了,她的双臂挽住了他的颈项。他闭上眼睛用整个心灵去体会这个“爱”字,用整个心灵去“吻”她。他们站立不住,滚到了床上,他继续吻她。十二朵玫瑰在空气里绽放着甜甜的香味。甜甜的,甜甜的,甜甜的——如蜜,如酒,如香胶,带着令人晕眩的魅力。他的头有些晕,他的心怦怦跳着,他的神思恍惚,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在强烈的感受着那个“爱”字。

  于是,不止于唇与唇的接触,他吻她的眉心,吻她的睫毛,吻她发热的面颊,吻她翘翘的鼻尖,吻她那有个“小鸵鸵”的耳垂,吻她修长的颈项,吻她颈项下的那个小窝窝——然后,吻把什么都搅热了,吻把什么都融化了,吻把什么都突破了。礼教,尊严,传统——一起打破。终于,在他们认识的一周年这天,他们那么相爱,那么相爱,那么相爱——他们奉献了彼此,从心灵,到肉体。并深深去体会到,世界上最深切最密切最真切的爱,就是在灵肉合一的那一剎那。十二朵玫瑰花绽放着芬芳,甜甜蜜蜜温温柔柔的芬芳。充塞在室内,充塞在空气中。收音机里,正播着一支英文歌:How Deep Is Your Love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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