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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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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他看着笔记本的脸庞无波无澜,她一个轻叹,又继续动笔:真的很抱歉,请你不要介意,那天签约时,我觉得我们应该不会再碰面,所以没有解释的必要。对不起! 范硕惟扫过那显得潦草许多的字迹,深邃目光定在她脸上。“二十天的教育训练时,为什么不说?” 体谅她的困顿,他还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坐在计算机前,为她特别制作一份她专属的“门市操作流程表”,但发现她原来听得见时,他脑中只有两个字:被耍。 不是他没肚量,非要跟这样的一个女子介意生气,而是他真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。 因为签约那次没有实时坦白,教育训练时便没有想要解释的想法。笔顿了下,又写:这也是我不对,很抱歉。 范硕惟的目线从笔记本缓缓移到她脸上,她清澈眸光专注、无辜,像犯错的小猫小狗正等着主人原谅般。 视线下滑,在她纤秀颈项上停驻,他看着她的喉咙。如果她没患失语症,像她这样的女子说起话来会有怎样的音调?他突然生起这样的好奇心。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,长睫又遮敛他目光,她分辨不出他的情绪,只得往前靠一些。扬起脸容,她抬起右手,掌心朝下,食指贴在眉骨上。 范硕惟轻诧,看着她那很像小学生向老师敬举手礼的动作。 霍地,沉沉目光刷过有趣辉芒……她这是在用手语跟他说抱歉? “生病造成的?”半晌,他声嗓清冷漾起。 江青恩面露困惑,下一瞬旋即恍然大悟,忙垂首速写:是车祸意外。 “医不好?” 嗯,这辈子应该都没办法正常说话了。她脸容泛笑,看不出来有那种提及伤心过往都会有的难过情绪。我这是失语症,因为意外伤到脑部语言中枢所造成的一种病症,我其实算幸运,听觉、阅读、书写这些能力都没有丧失,也保有口语能力,我知道你在说什么,也知道自己想说什么,还可以用唇语表达,但就是说不出来,因为我有发声困难的问题。很难想象吧,但这就是大脑分区工作的证明喔。 她笑得丽眸弯弯,他不懂她的想法。她一点都不……都不自卑? 没有人规定身体有残缺的人就该自卑,而是绝大多数的人遇上这样的事都是难以接受的态度,可她看来偏偏没有一点埋怨的样子。 不能说话也好,心的交流远比言语的传递来得诚恳真实。似乎明白他的心思,江青恩补充。 心的交流远比言语的传递来得诚恳真实……范硕惟瞪着这行字,深幽黑目倏然簇起冷冷清光,前一刻难得出现的暖芒迅速降温。 她这话像根针,扎在他的心窝上,既痛且热,偏他无能为力将它拔出。 黑眸眯了眯,在江青恩的诧然中,他毫不客气地转身就走,直至走到他的座车旁,然后进入车中。他一句话也不吭,就将车子驶离,消失在路的那一头。 看着逐渐远离的车灯,江青恩在惊愕中无声轻叹……难怪青菱会说他很酷。 十层楼高的建筑物,仅有八楼的灯光幽静亮着。 那是一张泛黄的旧相片,背景在某大校园,镜头里有三个人物,两个男孩中间站了个女孩。其实是张没什么特色的相片,但青春洋溢、气息欢乐。 两个男孩是亲兄弟,女孩是哥哥的女朋友,因为三人同校,于是三人时常结伴同行,而这张照片便是他们自学校图书馆出来,一时兴起所留下的纪念。 纪念……纪念究竟是用来伤心,还是缅怀? 自嘲地勾了勾唇,范硕惟捏着相片的长指一松,相片飘落至洁净的办公桌面。他退开椅子,起身走到窗前,推窗。 闷热的天气,偶有沁凉的夜风拂过他清峻面庞,很暧昧不明的气象。 他双臂抱胸,深目睇着远处深蓝夜空,姿态淡雅沉静,只有那双黑瞳湛出的幽冷目光,泄露了他极不安定的心绪。 心的交流远比言语的传递来得诚恳真实…… 不久前听到的这句话,像咒语,嗡嗡嗡在他耳中重复缭绕,每重复一次,他心窝就紧皱一次。他的心,能与谁的交流? 他面色愈见阴郁冰寒,像将要爆发的冰河。 蓦地,他大手一翻,紧捉住窗把,用力向内一拉,窗户瞬间紧密合上。他使力间,带起一阵风,灌入室内。 桌面上的相片因而猛然扬起,然后往下飘沉,最后停留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。讽刺的是,相片中的他,笑容灿灿,而此刻站在窗前的他,目光一片死寂。 范硕惟应该还在生气,因为他一直抓她包,就只抓她的,所以她很难不把他这样的行为归咎于他还气着。 “焦糖比较不容易散,所以加了冰块后,要先倒入一些红茶,再加奶精,焦糖最后;如果先加了冰块再加焦糖的话,它会附着在冰块上,这样很难摇匀,雪克时间就会拉长。”他站在她身侧,低声叮嘱。 一位客人点了焦糖奶茶,她用自己的方式做,却被他纠正她顺序不正确。 其实,无论先加入什么原料,雪克到最后都是一样的东西,差别在于雪克时间的长短而已。可他龟毛得要她重新做过,这不是让客人等更久时间? 端着一盘刚自烤箱取出的自制杏仁瓦片,她看着站在吧台左方正在整理PP杯的男性背影。心想现在过去,应该是碰钉子吧?但不过去,又怎么与他商量? 伸头一刀,缩头也一刀,江青恩深呼吸,跨出步伐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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