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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二


  她试着睁大双眼,但仍是只有一片黑,她感觉一片黑暗中,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凝聚了。下一秒,她惶恐地捂住嘴,就怕哭声引起他的注意,她下意识看向厨房门口的方向,黑压压一片才让她想起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,她急急蹲下身子,单手在地上抚触,试着捡拾玻璃碎片。

  “晴安!”杯子落地那一瞬间的清脆声响,让原想走入房间的黎础又转进了厨房,他一见到她弯着身子,手指就要触上那一地的碎片时,着急地喊了声。

  他微扬的嗓音在这时候加促了她的紧张,她“嘶”地一声,感觉手指传来的疼痛,下一刻,她的手腕被握住,高高举起。

  “怎么不用扫把?”黎础又抓住她的手,语声略急。“流血了,痛不痛?”

  流血了吗?黑暗给她的疼痛又岂是这般而已?她摇摇头,垂落的眼睫底下,忽而淌落泪。她急急抹了去,仍是让他瞧见。

  “很痛吗?我们去楼下,我帮你上个药。”他握着她手腕,就要将她拉起身。

  她眼底有着恐惧和不安,它们像是凶猛的海浪般,在她美丽的眸底汹涌翻腾。

  他不明所以,何以她的眼神会如此惶然和慌乱?是因为打破了他爱用的杯子?

  还是指腹上的伤口令她不舒服了?

  听到要下楼,她逃避似地想要推开他,但角度没算对,手掌扑了空,她整个人栽进他怀里,她顺势环住他的腰。

  怀里那微颤的身躯让他疑惑,她在害怕什么?“晴安,你怎么了?”

  他发现什么了吗?她摇摇头,两手紧抓住他腰侧衣物。“你、你能不能抱我?我觉得自己好笨手笨脚,连倒杯牛奶也能变成这样……”

  原来是怕他责怪她吗?他笑了声,一手贴着她背心,一手环过她腿膝,他长腿一使力,直起了身子,抱着她走出厨房。

  她贴着他左胸口,心思急急翻转着,眼帘眨动间,微光渗入,她一颤,随即而来的是惊喜,她扬起长睫,看见他微敞的领口,视线再上移是他线条好看的下巴,能再看见他让她感动得无以复加,哭着抱着他脖颈。

  她突然的力道让他走动的身躯顿了下。“晴安?”

  他颈侧跟着一阵湿热,他听见了她细细的啜泣声。“伤口很痛是不是?”但在他看来,只是小小的穿刺伤,应不至于痛到落泪。

  他知道她性子易感,她掉眼泪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,只是她最近哭的次数会不会也太频繁了?

  她顾不得其他,双手捧住他脸颊,有着咸意的菱唇猛然蹭上他嘴角,她吻着他的唇,呼吸着他的呼吸。“础又,我爱你、我爱你、我爱你、我真的好爱你……”

  她急于表达,心酸却又喜悦的眼泪将他的嘴角染得湿湿的。

  她如此热情又大方的告白,他乐得咧着嘴笑。

  他一路勾着嘴角,抱着她下了楼,他走到诊间,将她放到椅子上,第一件事,不是检视她的伤口,而是深深地吻住她。

  如果打破杯子能令她这样不安地在他身上寻求温暖依靠,他不介意她把他屋里的杯盘通通摔得碎烂。

  他要的就只是,她心甘情愿爱着他。

  她看着他白袍上的绣名,指腹随着那蓝色线体,一字一字划过——黎础又。

  盯着他的名字好半晌之后,她拿起熨斗,喷了些水在他的医师白袍上,熨斗一贴上,白袍上经年累积的淡淡消毒药水味和热度顿时化作白色蒸汽,她在薄薄的气味和烟雾中湿了眼,他的绣名瞬间模糊。

  明天起,诊所休诊一星期,因为他有一场为期四天的医学会议,在美国,明天早上的班机。

  行李她帮他整理得差不多了,就剩几件衣物的整烫。她喜欢看他穿笔挺的衬衫和西裤,还有他的医师长袍,她也习惯烫得直挺,因为那会让他看起来更专业、更意气风发,她喜爱自信的他。

  四天会议,加上来回飞行的时间,他不在台湾的时间够她用来整理她和以安的物品了。外面的房子已经找好,就只剩适当的机会搬出去,所以,这是最后一次可以这样帮他打理他的用品和衣物了。

  她抚触着那件白袍,发现衣扣松了,她找来针线,坐上床沿将衣扣缝紧,她还能为他做的,好像就只剩这些了……

  “晴安,你在做什么?”刚为最后一个患者换了药,拉下铁门,他一上楼就是寻着她的身影,他在房里看见背着房门的她。

  “你这件医师袍的扣子松了,我把它缝紧一些,才不会掉了。”她回首,看见他走了过来。

  从她身后抱住她,他嗅闻着她的颈后。“以安睡了?”

  她搁下针线,侧过面容看他。“睡了,再来就要读小学,每天都要早起,现在要让她养成早睡的习惯。”

  他吻了下她掀动的红唇。“你还没洗澡吗?”她身上没有沐浴露的味道。

  “还没。”她摇摇头。“我想把你的行李都整理好再去洗。”

  “那就一起洗?”他温凉的唇贴上她耳际。

  他温热的气息和带着暧昧的暗示话语,让她脸腮发热,她想了想,缓缓点头,小脸滚烫。

  他受宠若惊,含着喜悦的低嗓微扬。“真的?”他不是没对她提过一起洗澡,但她总是害羞推拒了,这次答应得如此干脆,让他惊喜莫名。

  她点点头,声音细柔。“不过要先等我把你的行李整理好。”她将他的白袍整齐叠妥,在看见他的绣名时,想起了什么。

  “你本来姓什么?”她后来慢慢了解康生医院的院长姓黎,他们这三个被收养的兄妹才跟着姓黎。

  “林。”他答得干脆。

  “础又是你原来的名字吗?”她指腹轻抚过那两个蓝色绣字。

  “不是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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