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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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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丢下我们一走了之,十几年来不闻不问,现在只要一句忏悔便想抹去一切,天底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。我不会原谅他,永远不可能。” 他的声音在最后一句话时破碎,强壮的身躯开始颤抖。 凌依蓝伸出双臂环抱住他,轻抚着他背上绷紧坚硬的肌肉,彷佛想藉此安抚他的愤恨和不平。 他的身躯先是僵直,而后在她的抚触下柔软了下来。他抱住她的腰,将脸埋进她的颈项里。 “我爱他,因为他是我的父亲,是我该景仰和崇拜的对象。”他模糊地低语。“但是我却也恨他,因为他是个孬种、自私兼无用的混蛋。有时我不禁会想,为什么我不能像其它正常家庭的孩子,有着疼爱他们的父亲,假日会带我们去公园放风筝和踢足球。 他走了之后的某一天,车行老板跑来告诉我妈,说有人在郊区的山沟里发现一具腐烂的尸体,身材和样貌和他差不多。你知道吗?当时我居然十分高兴,因为那表示我们不用再忍受他的拳头,我们都解脱了……我恨我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想法,可是当时我真的这么希望。” 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,她可以感觉自己的颈间一片湿热。她闭上眼睛,这才察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。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,不知道为何他的悲伤会如此牵动着她的情绪? 他毫无预警地闯入她的生命,这么轻易就成了对她很重要的人,有如空气般不可或缺。她为他的遭遇而哭,为那个没有童年的孩子从小到大所受尽的委屈而哭,只要想到他所受过的苦,就令她的心闷痛得几乎无法承受。 “我了解。”她低语。“从今以后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。我会陪着你,成刚。” 这句话似乎震醒了他。成刚退开了一些,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着他。他的表情奇特,混合着一抹温柔的情意和压抑的冷酷。 “你了解?你了解什么?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,你有过睡在人家的屋檐下、饥寒交迫的经验吗?你知道被恶狠狠地痛揍一顿的滋味吗?现在我就让你见识一下。” 他突然间粗暴起来,一翻身将她压制在沙发上。 …… 风暴止息之后许久,成刚才小心地移开一部分重量,手掌占有地轻抚她滑腻的背脊。周围十分安静,只有敞开的落地窗帘被微风轻轻拂动,将他们两个人包围在小小的天地里。 “我弄痛了你吗,依蓝?”他喃喃地道,用唇吮去她脸庞的泪痕。“对不起,我不该这么粗鲁的。” 她摇摇头,用脸颊轻轻摩擦着他肩上坚硬的肌肉,一手悄悄地爬上他的颈后,爱抚他浓密的头发并感觉他温暖的肌肤热度。这就是爱吗?她在心里自问,而答案是那么显而易见的肯定。她想待在他身边,分享他的喜怒哀乐,陪着他经历这一切风暴,纵使离开他也无法让这份渴求稍褪。 “我好想你。”她轻轻说。她并不想说这句话,但它自己冒了出来,轻轻悬在被黑暗笼罩的夜幕中。那是一种比饥饿更深沉、更蚀人的渴望,她根本克制不了。 成刚撑起身子俯视她。虽然颊上泪痕犹存,但那张天使般无邪的脸庞却带着温柔的笑意,令他的心一阵揪紧。 “依蓝……”他低唤,突然间有股冲动,渴望告诉她他有多爱她,但却又硬生生地忍住。她憋住气息等待着,渴望他说些什么,但他只是不稳地吸了口气,哑声说:“关于我和李芝莹的事,我想告诉你……” 她甩手轻覆住他的嘴唇,用眼神告诉他她全都了解。 成刚的眼色变深了。再一次,他俯下头温柔地封住她的唇,用炽热的吻对她倾诉他仍然很难用言语表达的情感。 她温顺地攀住他的颈项,以全心的欢然回应着他。 这才是唯一重要的,她满足地想着,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安详。她不要去想明天,不要去想未来,只有这一刻,她在他身边,那就够了。 在陈常盛的安排下,成一正住进了台大医院做了彻底的健康检查,因为他的脚伤久治不愈并已经开始溃烂,臭得令人退避三舍。 对成徐蓉芳来说,接纳丈夫回家似乎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。在成一正接受一连串的治疗和住院期间,她不但天天到医院照顾丈夫,更细心的为他炖煮许多补品和中药汤方,令他在感动之余,还有更多的羞惭和愧疚。 “我不值得你这样做,蓉芳。”病房里,他握着妻子的手,用虚弱的声音说着,“你应该别管我,把我扫地出门自生自灭才是……” “先别说这些,好好休养身体要紧。”她舀了一碗汤喂他喝下,才扶着他躺回枕上。 他想说些什么,终究是吞了回去。“成刚和成筠呢?还有成睿,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他今年也该二十一岁了。” “成睿目前在美国念书。至于成刚则是工作忙,成筠也有她的事要办,恐怕这几天没办法来医院看你。” 虽然妻子说的轻描淡写,但他很清楚真正的原因。他虽然感到失望,但也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,怨不得任何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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