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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八


  李怀和李阔从不知道他们那些微妙的心态会被姊姊看得清楚明白,甚至于他们自己以前都没有察觉到,是直到姊姊这么一说,他们才全部明白了过来。

  觉得亏欠,想弥补,却又害怕见,久而久之的便见得越来越少,总觉得每见一次都像是经历一次良心的拷问,问他们真的是亲姊弟吗?为什么会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。

  李素月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起来,语速变慢,“你还记得我以前有段时间特别胡作非为吗?”

  丁武平用力点头,他当然记得,当时女扮男装的她简直都要荣登京城纨裤榜首了,举凡斗鸡走狗,打架斗殴就没有她不敢去做的,而且大多数还让他背了黑锅。

  那段日子他人生简直暗无天日,家法军棍都不知道挨了多少,往事不堪回首。

  “对于我的处境,我其实也不平过,也愤怒过,可是发泄过后却又觉得一切没必要,别人总归无法替我过日子,生活还是得我自己去过、路还得自己去走,所以我荒唐过那么一段时间后,就放开了。”

  她放过了自己,却并不想就此原谅那些亏欠她的家人,可她又不想报复他们脏了自己的手,让自己也变成一个恶心的人,索性便当陌生人吧。

  再者,她现在有了家,感情有了依归,那些残余的怨愤纠葛,不知不觉便也烟消云散了,她现在只想好好守着自己在乎的人过自己的日子,那些不相干的人没什么好说的,相见不如不见。

  丁武平看着她,没说话,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吗?

  他对于表妹的性子变化本来还一直觉得挺奇怪的,以为女孩子到了年龄自然就会变得文静温柔起来,却原来是表妹自己看开了,不想折腾了而已啊。

  “而且你看,”李素月伸展了一下手臂,示意丁武平看一下自己的穿戴,“我现在过得也挺好的,拿着一手烂牌的我都能过好自己的日子,身为侯府嫡子的他们自然也能走好自己、的人生,我不需要替他们担心的。”

  “这么说也对……”丁武平说得有些干巴巴,听表妹这么一说,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的人生过得真是好失败。

  表妹纨裤的时候,他是背锅的;被人推来当说和的人,他是夹心的;头脑在兄弟中间好似是垫底的……

  丁武平突然忍不住想,如果从小到大不是有表妹护着,他可能会过得挺惨的,虽然他过往的苦难大多是表妹带给他的,但他如今竟然觉得也挺好的……这是不是被压迫久了就逆来顺受了呢?

  “没什么问题的话,我也该走了。”

  “这就走啊?”丁武平有些意外。

  李素月笑道:“你也知道我们家王爷醋性比较大,而且今天我没让他跟着一起来。”

  “那他为什么没一起来啊?”丁武平管不住嘴,追问了句。

  “他在家带福儿啊。”李素月说得笑意满满。

  丁武平:“……”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。

  “那我走了。”说着,李素月便从座位上起身,一旁的菊香也赶紧抖开手里的狐皮披风替她系上。

  丁武平没有送出去,他是个外男,送人这事母亲会安排的。

  另一边,一直到院子里再看不到姊姊身影,李怀和李阔才从外面走进了厅堂。

  看着两个垂头丧气的表弟,丁武平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安慰他们,只能什么也不说了,最后,还是李怀朝他拱手道谢。

  “不管怎么说,我们都应该谢谢表哥你。”

  丁武平搜肠刮肚了半天,到底还是挤出一句话,“其实,如果不是姑父,表妹大概不会做得这样决绝的。”

  李怀和李阔点了点头,这点儿他们也是有想到的。

  姊姊如果认了他们,那就得认父亲,可父亲那个人,有得选择的话,谁想认呢?

  为了不认这么个恶心的父亲,不认母亲兄弟也就不是那么难以让人理解了。尤其这母亲兄弟又不是跟她很亲近的时候,就更好理解了。

  李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:“不怪姊姊,是我们做得不好。许多事,但凡我们真的用心去做了,都不会造成那样的结果,比如李玉蓉不会有机会去挑衅污蔑姊姊的。”

  一次可以说是意外,可两次三次呢?

  没有次次都是意外的,意外一直发生只能说明是他们没用心。

  李阔低着头,不说话。

  他曾经认为上一辈的恩怨,不应该延续到下一辈,李玉蓉好歹也是他的庶姊,她又没做错什么,自己为什么不认她?为什么要跟她疏远?

  可是后来的事证明,他想得太简单了,如果李玉蓉真的表里如一的话,那么事情不会是今日的局面。

  然而他明白得太晚了,晚得大错铸成无可挽回,同胞的姊姊彻底不再接纳他们。

  李怀看向沉默的弟弟,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,唤了他一声,“阿阔。”

  “啊,哥,什么事?”

  李怀宽慰他道:“别想那么多了,都过去了。”

  真的过去了吗?

  李阔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,得到一个苦涩的答案,过不去。

  “哟,你们三个这是做什么呢?”

  随着一道爽利的女子声音,丁府的女主人程氏也出现了。

  “娘。”

  “舅母。”李怀兄弟俩同声问安。

  “娘,表妹走了?”丁武平问。

  程氏摆了摆手,一边说着一边在主位坐下,“走了,看着她上了马车。”

  她打量了三人一眼,以为这姊弟三人碰到面,侄女对两个弟弟态度冷淡,便试图开导明显看起来有些萎靡的哥俩,“你们也别怨你们姊姊,这些年她过得苦,心里难免会有些怨气。”

  李怀兄弟一起摇头,异口同声,“不怪。”

  “你们回头也帮我给你们娘捎句话,替我谢谢她,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。”程氏慈和地笑着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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