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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


  安远伯世子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,嘴唇几番张合,终于发出声音:“五娘……你来了。”

  程玥宁走上两步,点头,“五娘儿见过四哥。”

  “阿林。”安远伯世子突然费力地喊道。

  站在床边不远的一个幼童带着哭音应了一声,往前走了两步。

  “给你姑姑跪下。”安远伯世子命令儿子。

  席泽林听话地在这刚进来的陌生姑娘面退跪下,喊了一声,“释林见过姑姑。”

  程玥宁伸手要扶,安远伯世子的声首又再度响起,“给你姑姑叩头,从今以后见姑姑如父,知道吗?阿林。”

  “是,阿林知道。”席泽林一边流着泪回答,一边听话地又叩了下。

  “四哥?”程玥宁被这托孤的场面惊到了,惊慌地去看自己的兄长,他们好像还有个哥在的吧?

  安远伯世子用力喘了两声,干咽了口唾沫,嘴巴干涩地道:“五娘便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分上,替为兄照应他们母子吧。”

  “我……”这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很不好,但程玥宁还是轻轻点了点头。

  “世子——”安远伯世子夫人柳双凤觉得丈夫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猛地一紧,她不由吃痛地唤了一声。

  安远伯世子急促而困难地喘着气,越来越急,也越来越短促,最终他抓着妻子手臂的手慢慢失去了所有的力气,无力地滑落下来。

  “世子——”柳双凤一声悲鸣,哭声大作。

  席泽林也从地上爬到床边,抱着父亲无力垂下手大哭起来。

  屋里屋外哭声接连响起,为这本就哀肃的安远伯府增添了更多的悲色。

  这个夜晚似乎变得很漫长,灵堂之畔又起了一间灵堂,一座牌位变成了两座牌位。

  继安远伯病故之后,安远伯世子也跟着离世,夜里的丧讯都向交好的人送了过去。

  程玥宁换上了一身孝衣,然后在生父的灵堂上看到了她那四个哥哥之中仅存的二哥。

  胡子拉碴,满脸憔悴,身带酒气,衣着凌乱,眼神都显得有些迷糊。

  看到这样的二哥,程玥宁忍不住伸手在自己太阳穴按了按,这一家子都是什么啊?

  过好日子的时候没人想起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,轮到收拾烂摊子了,他们倒是想起她这个人了,她难道就是操心的命吗?

  程玥宁站在自家二哥身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,然后伸脚把他往一边踹了踹,让他给自己让出个地方来跪下。

  这些年喝酒喝得脑子都不清楚,其实不酗酒前的席二郎脑子也不是很清楚,只不过是凭着一身的蛮力和武勇才在军中拚出一片天地罢了。

  他就是个纯粹的武人、浑人,可自打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,人生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,酒便成了他的最爱,整日活在虚幻的醉酒中,什么都不管不问。

  在位置上睡得东倒西歪的席二郎冷不丁突然被人踹了两脚,一下就挺坐起来,怒道:“哪个王八羔子敢踹老子!”

  所有人都看着灵堂正在上演的兄妹阋墙场面,然后他们听到那个穿着一身大孝、身材高姚纤细,好像根本受不住席二郎一拳的席大姑娘,冲着就要挥拳对自己的二哥冷漠地说道:“我,席五娘。”

  席二郎愣了下,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想明白,席五娘好像是他妹妹的名字,可是五娘不是跟他娘一起走了吗?

  一脑子浆糊的席二郎挠着自己的脖子,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这个看着面善的少女,好半天才一拍脑门,说道:“哦,我想起来了,田管家好像是去接你了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这里有什么好回来的,你回来收拾烂摊子吗?”席二郎问她。

  程玥宁朝屋顶翻了个白眼,用跟他差不多的口吻道:“我也想知道你们把我接回来是想干什么?难道就为了替你们收拾烂摊子?你一个八尺高的汉子,就算断了一条腿,难道就变成娘们了,还得我一个早就断绝关系的人回来主持局面,这些年你是不是早把自己的脸丢掉不用了?”

  席二郎顿时暴怒,直起身子双眼圆瞪,手指往妹妹面前一指,结果还没来得及说话,直接就被程玥宁飞起的一脚给踹倒了。

  踹倒了!所有看到的人都表示他们并没有眼花。

  紧接着,他们又看到席大姑娘活动了一下双手,指关节被她按着喀喀直响,然后,席二郎就被大姑娘摁住捶了一顿,直打得鼻青脸肿的全无招架之力。

  灵堂院子四下静悄悄。

  打完了二哥,程玥宁觉得自己心里舒服多了,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服,掸掸灰尘,这才心平气和地在二哥让出来的地方跪了下来,给生父守灵尽尽心。

  一旁的席二夫人搂着自己的一双女儿大气不敢出,但心里又觉得十分畅快。

  世子夫人搂着儿子,心中却是放了些心,至少有这个小姑在,旁人想欺负他们娘俩不是那么容易的,况且伯爷夫人还被幽禁着,没人敢放她出来。

  灵堂上,府里不管嫡出还是庶出的姑娘少爷,都在他们这突然出现的嫡姊或姑姑面前萎了,这可是个连二爷都敢直接挥拳伸手教训的狠主儿啊!

  于是这一晚的安远伯府漫长而又不平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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