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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七


  中了计的申生毫不犹豫地挥手驱赶蜂蝶,宽大的衣袖拂过焰璃的脸庞。

  惊惶失措的焰璃双手掩面,左右闪躲;申生放眼周遭,竟无半人可助一臂之力,侍友们早就被骊姬遣退。

  躲在沉香亭南侧、观月楼中的献公居高临下,遥望著两人:气颤声抖,“该死的畜生!”

  随侍在旁的只有暗自窃喜的优施。

  做得好!他暗暗喝彩,所有的疑虑消失殆尽他一直担忧骊姬在面对申生时会狠不下心,而功亏一筹。

  捏了一把冷汗的优施总算释怀了。事实证明,骊姬的怒火足以毁灭一切。

  要让献公误解实在太简单了,只消骊姬几滴眼泪,泣新世子调戏,就足以让国君勃然大怒。

  在观月楼上所看到的“证据”更今申生坐实了罪名。殊不知申生的“调戏动作”其实只是在为骊姬驱赶蜂蝶,涂抹在骊姬发上的蜂蜜有如神助。优施不禁得意地址动嘴角。

  怒火攻心的献公原本想唤来申生严惩,却被焰璃跪下阻止。“世子索无恶行,若是君王贸然加罪,外人必定揣测妄言,徒彰臣妾丑名:还请三思而后行。”

  “不惩处这逆子,教孤怎么咽得下这口气?”晋献公咬牙切齿,气得胸口隐隐作痛。

  他作梦也想不到,索性纯良友爱、谦恭有礼的申生会做出这种丑事来。

  “世子只是一时迷惑乱性罢了,”焰璃强颜欢笑,“幸而未铸大错,还可弥补。只要士公下令诸公子不得再入宫闸,隔绝内外、男女有别,自然就不会再有憾事发生了。”

  晋献公叹息不已。“我老了……才会让逆子这般大胆地欺凌庶母、目无尊长。”深受打击的献公失去了霸者昂扬的意气。

  在幽暗的宫殿中,阁黑的邪恶魔物伸出了它的触角,千丝万缕地缠绕惶惶人心。

  一连数月,精神奕奕的献公拒绝了三位公子入宫请安,父子之间只有在朝臣之前相见洽公。

  最今众人吃惊的是,献公毅然决然将三位公子远放到外地,申生主曲沃,重耳、夷吾分主蒲、屈。

  朝堂上一阵骚动,大臣郭偃质疑:“世子申生乃一国储君,身分尊贵,怎么可以远出京城?”

  受到骊姬请托的梁正为献公分辩:“曲沃是租先宗庙所在,世子是一国储君,镇守曲沃有何不宜?”

  “曲沃建筑富丽”城池坚固,尚可人主,但是蒲、屈两地不过是荒野,又靠近蛮狄疆域,要教重耳、夷吾两公子怎么去守?”吕大大奏问。

  东关五大敲边鼓,“蒲、屈两地虽是荒野,但只要主公下令广增人夫筑城凿池,就是两座新都,内可屏蔽国都,外可开拓疆土,晋国自此将日益强大矣!”

  “妙呀!这是一举数得的妙计,又可彰扬晋国威望。”梁五与他一搭一唱。

  群臣相顾瞠目,事情已经无可挽回。

  深宫中弥漫著萧索哀伤的气息。

  真君与允姬相对垂泪。“没想到抚养这孩子一场,远行之前连再见一面也不能够,不知道是为什么。”

  从骊姬“招蜂引蝶”事件至今已经四个月了,隐约有谣言流传是世子调戏庶母,才引起献公不悦。

  “可是,说什么我也不相信申生会做出这等事来!”真君流泪道。

  身怀六甲的花琉脸色苍白,被软禁在绮霞阁中的她不顾一切地向焰璃求情。

  “姊姊!请你高抬贵手,放了他吧!”花琉哀哀哭泣。“一切都是因我而起,所有的罪衍就由我一人承担吧!”

  宝冠花发,如天仙下凡的焰璃绽放艳丽的微笑,像个精致绝伦的假面具,显现不出一丝情感波动。

  “你在说些什么?”她好整以暇地问。

  “世子他……他不是那种人!都是我,都是我的错!”花疏呜咽道。

  “你太累了,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。”焰璃喝了一口茶,神情冷淡至极。“来人,送少姬回绮霞阁休息。”

  “不!姊姊,求你大发慈悲!求求你!”花琉匍匐在焰璃脚边,“你……一向是最疼爱花琉的姊姊……”

  焰璃别过头,不予理会。

  什么都是假的!姊妹之情、父母之爱都是骗人的!在这世上,只有自己才重要!她的心纠结成一团,为了骊族,她所牺牲的已经够多了,从今以后,她只愿为自己而活!

  被宫女强行挟持回到绮霞阁的花琉心裂成千万碎片,在深沉夜色中,她踡缩成一团,泪,终究还是流干。

  她真的好想死!

  初秋的西风萧条冷清,就像她绝望的心境。

  腹中的胎儿犹不知人世险恶,兀自轻踢著母亲的肚子。

  花琉闭上双眼,抚摩著微微震动的肚皮,在悲伤中强打起精神。无论如何,她都要守护住爱人的骨血。

  十八岁的花琉在一夕之间成长。

  严寒的隆冬中,花琉的阵痛在午后开始,宫中上下为著少姬的生产而人仰马翻。

  时间不停地流逝,由年至晚又过了,夜,曙光已现:少姬奶挣扎在生死边缘胎位不正。

  难产!

  不祥的预感浮现众人心头,接到通知的焰璃怔忡半晌才由嘴中迸出一句:“知道了!”

  踌躇再三,她告诉侍女:“妹妹正在受苦,我不忍看,还是偏劳真君大人吧!”

  辰时,花琉终于诞下麟儿,松了口气的官人连忙来纬云台报喜。

  “恭喜国君、国母,少姬生了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!奚齐公子添了一位弟弟!”

  手中正抱著三岁的奚齐在逗弄的管献公微微一笑说:“平安就好。”

  他并无意去探看明知不是自己骨肉的初生儿。

  不知情的贾君怀抱著襁褓来到献公面前,微笑地献宝,“这婴儿的五官肖似大王。”

  看著酣睡的清秀婴儿,献公心念一动,毕竟是租孙天性,他不自觉地点头,心中有些迷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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