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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八


  “那种野果很酸很涩,根本不能入口,你饶了我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魏婴咬了咬嘴唇,嘀咕着。“那只鹿的眼睛看起来那么无辜、那么惹人怜爱,长相又和我们平常吃的家禽不一样,就算你猎了来,我也实在吃不下去。”

  房扬古拍拍她的头,妥协了。

  “好,没有关系,我们不找长得可爱的,也不找长得丑怪的,专找那些长得又蠢又笨的来吃,好不好?我的小公主。”他叹了一口长气。

  魏婴忍不住,噗哧一声笑了出来。

  “女人真是麻烦。”房扬古托起她的下巴,亲了亲她的冰凉的脸蛋,无可奈何地说:“堂堂一个少将军,所有男子汉大丈夫的骨气全在你的手里磨光了。”

  魏婴笑着抱紧他,觉得心里暖烘烘的,尽管在这种风雪交加的荒山野岭,她也希望能就这样一直走下去,走一辈子也觉得幸福。

  雪停的那一天午后,房扬古和魏婴踏进了魏国的旧首都——安邑城。

  由于房扬古整整三天都末剃须,脸上冒出一大片青青的胡渣,守城的齐兵冷得躲在墙角缩头缩脑地看了他一眼,便放行了,竟没有认出他的身分来。

  房扬古挑了一家老旧的酒馆,问出魏士离大夫的宅第,便和魏婴直接找上门。

  魏士离的头顶光溜溜的,只有四周所剩无几的头发,在脑袋周围围了大半个圆圈,一眼望过去,活像打破在地上的一圈蛋黄。

  魏士离的身材矮小、其貌不扬,但却有尊者风范,他先是仰着头,狐疑地将房扬古从上打量到下,当一见到偎在房扬古怀中的魏婴时,脸色忽然大变。

  “你……你是……”他惊喊。

  魏婴朝他嫣然一笑,轻声软语地说:“魏大夫,我叫魏婴,是张馥张大哥让我们来投奔您的。”

  “魏婴……魏婴……”魏士离激动得面红耳赤,结结巴巴、语不成句地说。“你是……那个……那个……魏婴吗?”

  魏婴只觉得魏士离滑稽的模样很亲切,忍不住想取笑他。

  “魏大夫,还有别的魏婴吗?如果您还认识别的魏婴,介绍给我吧,行吗?”

  房扬古也忍不住唇边的笑意。

  魏士离突然仰天大笑起来。

  “张馥他们已经找到你了,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呀!”他红光满面、兴奋异常地说。“张馥他们现在人呢?没有陪你们一道来吗?”

  房扬古和魏婴对望了一眼,脸色暗淡了下来,魏婴垂首不语,房扬古沉吟了半晌,自怀中取出匕首递给魏士离,平静地说:“张馥他们都死了,张馥交给我这把匕首当信物。”

  “什么?”魏士离不相信的看着他们,讷讷地说。“五个人……都死了?怎么可能……他们是怎么死的?”

  房扬古觉得内疚,实在说不出他们是死于齐兵之手。

  魏婴怕房扬古为难,急忙替他说:“魏大夫,在我的身分暴露之后,大梁城的齐兵到处搜捕我们,张大哥原是要亲自带我到安邑来的,但途中为了保护我,不得已与齐兵交上手,齐兵人数众多,张大哥他们寡不敌众,所以……全都丧生了。”

  魏士离脸上的血色尽失,苍白得发青,他看看魏婴,又转头看看房扬古,又惊又疑。

  “我如何能信你们的话?”他茫然地摇着那颗半秃的头。“一个容貌与魏姬酷似的女子,自称是魏王和魏姬的女儿魏婴,然后……你、你又长得颇像那个齐国的少将军,叫什么来着,房扬古,对了,魏国的公主和齐国的少将军一起拿着张馥的匕首,前来投靠我,告诉我他们全都死了,这种事,你们说我如何能相信?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朋友,或者你们其实才是杀了张馥的敌人呢?”

  魏婴愣住了,她从来没想过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分,魏士离有充分的理由提出他的质疑。

  房扬古焦急地开口。“魏大夫,你可以不相信我,但是不能不相信她,她真的是魏婴,是魏王唯一留下来的一条血脉。”

  魏士离注视着魏婴,良久良久,眼前酷似魏姬的少女,使他陷入了回忆中。

  他叹气似地说着:“魏婴刚出生时,魏王曾邀我到魏宫赴宴,当时魏姬曾提及,公主的腹部腰间有颗血红色的痣,你……可有吗?”

  “当然有。”魏婴大大松了口气,要这个证明实在太简单了。从小她就不喜欢那颗血滴般的红痣,没想到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。

  见魏婴回答得如此干脆,魏士离心中的疑虑立时消去了大半。

  “不介意我叫侍女验证一下吧?”魏士离的面色和缓了不少。

  “当然不介意。”魏婴点了点头。

  魏士离挥手唤来一名侍女,侍女将魏婴领到屏风后,不一会儿,便又带了出来,侍女恭谨地回复:“禀大夫,这位姑娘的腹上真的有一颗红色的痣。”

  一经确定,魏士离的戒心彻底去除了,他露出不像哭又不像笑的表情,用力握佳魏婴的手,眼中射出异样的光彩来。

  “总算,皇天不负苦心人哪!”

  魏大夫的府第,大厅中,炉火烧得正旺。

  几案上摆满了许多热腾腾的酒菜,魏士离、魏婴、房扬古分坐在案旁。

  魏士离朝房扬古举杯。客气地说:“有劳这位小将护送公主前来,敢问小将尊姓何名?”

  “在下……”房扬古迟疑着,怕道出姓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,只好冠上母亲的姓氏。“在下姓卞,单字古,在鬼谷山拜师学习兵法多年,很少下山。”

  魏婴深深望了房扬古一眼,顺着他的话说:“‘卞古’救了我的命,从血案发生至今,一路上都是他照顾我。”

  “卞先生,你可算得上是魏国的大恩人了。”魏士离露出钦敬之情,急忙站起身一揖到地。

  “不敢当、不敢当,别喊我卞先生,叫我全名就行了。”房扬古请他坐下,面色微僵,身分一下子从魏国的大仇人变成了大恩人,自己听了都觉得惭愧。

  魏婴抚弄酒杯,浅笑不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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