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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,一片晶莹幽辉的月色之下,如真似幻地立着一位清绝少女,仙子般的容颜染着玫瑰色般的晕红,定定地朝他望,一见他转醒,她的身子立即僵硬起来,匆匆转过身面对着墙壁,动也不动。

  室中寂静无声,一轮明月,将窗外的树影映成了窗花,桀琅征征望着室中轻盈娇俏的背影,不解自己到了何处,脑中只记得在坠崖之前敖倪浑身浴血的景象,相较之下,此处恍若在仙境中,令人不忍惊扰。

  桀琅茫然环看四周,神智渐渐清醒了,他试着坐起身来,但是轻轻一动,全身就抽痛得好似几百支小针戳刺着他一样,右大腿的伤更疼得他冷汗涔涔,他拚命吸气,但每吸一口气,胸肺都闷痛得快要窒息。

  他望着绝美如仙子般的姑娘,但见她背对着他,低垂着头默然不语,他只能从墙壁投射出的暗影揣测着她的表情。

  “姑娘——”他吃力地低唤。“此处是人间,还是仙境?”

  相思默不作声,握着剪刀的右手兀自颤抖个不停,适才她正为他剪开脏污的白袍,本来就已被他一寸寸暴露的蜜金色肌肤弄得够紧张不安了,没料到他会突然清醒过来,让她大受惊吓。

  桀琅不解她何以不说话,正试着想挪动双腿,但右大腿的伤却痛得他要发狂,他低下头审视右腿的伤势,赫然发现身上染满污泥的湿袍子被剪成了一条一条,只怕随意一抖便会片片飘落了。

  桀琅毕生没遭遇过比此刻更尴尬的场面,也难怪那位仙子般的姑娘羞于看他,也羞于和他说话了。想了一想,不禁哑然失笑。

  “让姑娘受累了,接下来的就由我自己处理吧!”虽然他痛得龇牙咧嘴,却仍故作轻松地说。“能不能请姑娘给我一盆清水擦洗伤口,看来我身上的割伤,少说也有好几百处哩!”

  相思依然不接口,她不自然地快步走出去,那个男人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话,竟就让她心底泛起莫名的惶惑与怯意,这种感觉太可怕,她深深吸了口气,极力平稳无措的心绪,并不断地告诫自己,千万不能和这个陌生男人有任何牵扯,待他伤愈就快快将他赶离此地。

  她稳住情绪,舀了一盆的热水端进房里,顺手拧了条棉巾,偏着脸,远远地递给桀琅。

  “多谢姑娘。”桀琅手心捏着温热的棉巾,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相思的侧脸上,窗外斜映的月光将她柔美绝伦的脸庞映照得剔透晶莹,闪烁熠耀,他看着、看着,不由得痴了。

  相思见他接过棉巾,却半天没有动静,忍不住抬眼一望,正接住他肆无忌惮的凝视,一股不知名的狂风掀翻了她的心湖,惹得她一颗心波澜兴动。

  她惊慌地别开脸,刻意以冰冷的语调掩饰心中的失措。“你可知道自己的腿断了﹖”

  桀琅一听见她开口说话的声音,好似兜头浇下一盆雪水,冷得透骨,令他心口微微一窒。

  “我想也是——”他牵了牵嘴角轻笑着。“否则也不会痛得让我直想咬人了。”

  相思微愕,悄悄睨了他一眼。“既然痛成那样,你怎还笑得出来?”

  “总不好哭给你这位美丽的仙子看吧?”他扬高双眉,带着玩世不恭的语气。“就算上刀山、下火海,我桀琅也绝不会在女人面前落一滴泪,更何况是在你这样美丽的仙子面前。”

  相思甚少与人往来,所接触到的就只有疯癞的母亲和稳重寡言的舅舅,现下对着性格放荡不羁,说话从没正经的桀琅还真不知该如何应付。

  桀琅慢慢扯开破烂的长衫,以棉巾轻轻擦拭身上的泥污,每触碰到一处伤口,他就会疼得发出抽气声来,他费力脱掉染满鲜血和污泥的裤子,猛然想起在一个陌生的姑娘面前近乎全裸似乎太失礼了。

  他急忙拉过薄被盖在腰间,忍痛笑问:“姑娘,家中可有男人?”

  “没有,这里只有我一个人。”相思微微低着头,不看他。

  “就只有你一个人?”桀琅大为惊愕。

  相思低头不语,漫不经心地搓洗他擦脏的棉巾。

  “姑娘的容貌美丽绝伦,一人独居在此难道不会出事吗?”桀琅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她。

  相思听见他的直言赞美,脸颊倏地一热。

  “我的事不用你操心。”她别过脸,轻轻说。

  “这可麻烦了。”桀琅长长叹了口气说道。“现下我动弹不得,你我又男女有别,该怎么办才好?”

  相思微微蹙眉,这名自称叫桀琅的男人扰得她心绪不宁,她得想办法尽快赶走他才行,她深吸口气,冰冷淡漠地说:“我既然救了你,自然不会理会什么男女有别,要我照顾你到伤愈没有问题,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
  “什么事?”

  “待你伤势无碍之后,立刻离开这里,从此不许再来。”她淡淡地说完,脸上没有半点表情。

  桀琅静静地注视着她,她表现得愈是淡漠,愈是让他感到好奇。

  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他似笑非笑地回答,等腿伤痊愈起码需要一个月的时间,他决定先答应下来,再想办法慢慢了解,为何清丽动人的她非要戴上一副冷酷的面具来掩饰自己,他决定要弄个明白。

  “记住你的允诺。”她的目光澄如秋水,声音清冷寒峻。“你若是敢骗我,我会让豹儿咬断你的喉咙,绝不留情。”

  桀琅打了个寒噤。“豹儿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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