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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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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只可惜此刻的我心有余而力不足。” “为什么?”真是奇了,他不是能“看得见”吗? “我想看一个人的过去未来,必须先触碰到对方的身体才能看得见,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间屋子要钉满木板的原因了。” “只要隔绝你和人的接触,你便只是凡人了吗?”善月大为吃惊。 “说我是不祥的凡人更为恰当。”他自嘲。 善月愈想愈觉得可怕,为何人心如此恶毒,将一个无辜的灵魂囚禁在地狱里整整五年。她试着去体会他这段岁月所经历的痛苦煎熬,渐渐明白为何他的言谈间总是充满鄙弃的冷笑,用字遣词也满是讥嘲叛逆的味道。 “原来如此,我都明白了……” “我不需要你的明白,也不需要你的可怜。”他并不领情,也不觉得这世上真的会有人相信他、了解他。“王府厄运将至,正好是你脱离这道枷锁的最好机会,你若不把握住,一旦过了明天便要后悔莫及了。” “那么你呢?你怎么办?”她很担忧他的未来。 “我的事与你无关。”他冷硬地回答。 “怎么可能与我无关?不如我把你放出来,你也一起逃吧!”善月打定了主意,脑子里便开始盘算思索该用什么方法才能救他出来。 “你应该看见了,这里的门窗全都是钉死的,凭你一人之力撬得开那些木板吗?你要走便走,我的事不用你多虑!”他的语气多了几分不耐。 “可是……你让我知道了这些事,我怎么还能狠心不管你的死活?”她不是那种自私不讲义气的人。 “别把话说得太漂亮了,一旦到了生死关头,每个人都会变得自私无情,你还可能在乎我的死活吗?”他早已看透了人性,他的生命,在别人眼中不过是极轻贱的东西而已。 “我不是那种自私无情的人,我真的会救你,也不会不管你的死活——” “够了!你非要这么啰嗦不可吗?我的事情与你无关,到底要我说得多明白你才听得懂?”他没好气地吼。 “我是不懂你在闹什么脾气,既然是大好的机会,难道你不想飞出这个牢笼吗?”她耐着性子劝他。连小鸟都想得到自由,何况他是人。 “不想,我一点儿都不想去外面那个虚伪无情的世界!”他的语气激动了起来,原本始终冷言挑衅的悠哉不见了。 “别逞强了,我不相信你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!外面的世界就算虚伪无情,也肯定比这间暗无天日的破屋好。” “你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救出去,要是惊动了府里的仆役,到时连你也逃不了。”他出言吓唬她。 “你说的没错,有什么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救出来呢?”她没被吓到,反而更绞尽脑汁地想如何救他的方法,甚至握拳试着敲击木板。 “你在干什么?” “这些木板好像没有我想像中的坚硬耶!可能是经过了五年的日晒雨淋,木板的质地已经变得很松脆了。”她惊喜地告诉他这个发现。 “那又怎样?” 善月没有回答他,径自四处寻找适合敲击的东西,当她看见墙角边倒着一支没有柄的铁锄时,立即惊喜地捡拾起来,放在手中试了一试。虽然铁锄已经生锈了,但是重量足够敲破木板。 她举起来,试着用五成的力量猛敲横钉在门上的木板,果然如她预料的,木板很容易就被她敲破了一个大洞。 “太好了,木板破了!”她惊喜地继续敲。 “你走你的,用不着多管闲事!”男子在敲击声中大喊。 “你别怕,不是每个人都会伤害你的,至少我就不会呀!”一片片木板在善月手下成了残破的木屑。 “没有人能伤害得了我,是我自己根本不想离开这里,你别再敲了!” 当几块大木板重重震落,善月发出开心的叫喊。 “行了行了!看哪!你已经可以出来了!” 她兴奋地继续将木板一片片敲破,直到整扇门都露出来以后,看见门上闩着一把很大的锁,但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时间,锁已经锈得相当厉害了,她只拿铁锄用力敲两下,锁便应声断落。 善月使劲推开门,五年来,这扇门首次开启,在寂静的深夜中发出了刺耳尖锐的声音。 “我把门打开了,你可以出来了!”她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之情,对着黑暗的屋内四处张望,可是除了听见黑暗中传出沉重、微乱的呼息声以外,根本什么也看不见。“喂,你在哪里?快出来呀!” “我说过我不想出去,你难道听不懂吗?”水晶般悦耳的嗓音冷冷地从黑暗的角落里传出来,隐隐微颤。 “你一定是被关太久了,对外面的世界产生畏怯才会说出这种自欺欺人的话。反正不管你怎么说都没用,既然门已经打开了,我就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!”善月坚定地往黑暗中走去。 “别过来!我的模样太久没打理了,可能会吓到你……”戒慎犹疑的声音急切地阻止着。 “被关了五年的人,模样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,我现在心里有准备了就不会被你吓到,快点出来吧!”善月轻声诱导。 男子在黑暗中深吸几口气。 “外面的光,让我的眼睛很痛。”由于太久没有见到光了,即使是屋外照进来的淡淡月光,都令他刺眼得几乎睁不开眼睛。 “一定是太久没见光了,眼睛需要时间慢慢适应。我这儿有手绢,你先把眼睛遮起来。”她抽出绣帕,伸长手递出去。 等了好半晌,才从黑暗中慢慢伸出一只手将绣帕接过去,只不过刹那间的一瞥,善月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。 那是一双好苍白、好苍白的手,指甲未经修剪,长到了至少有一寸多长,乍看之下,倒像极了妖魔之手。 “你既然看见王府将遇祸事,为什么一开始不想办法让人警告王爷呢?”善月喘口气,试着用说话的方式转移他一些注意力,好减轻他心理上对走出习惯的黑暗所产生的不安。 “你以为我不想吗?”男子冷漠地淡笑。“所有接近我的人因为怕被我说的话克死,全部用棉布把耳朵塞起来了,每个人都害怕听见我的声音,也不想和我说话,你觉得我有多少机会可以发出警告?” “但是……你不是在被关起来以前就知道王府会遭此厄运吗?” “在那之前我才十五岁,关心的都只是至亲的健康安危,但是大哥、小弟的死……”他蓦然顿住,不再往下说。 屋内太黑了,善月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,却可以深深感受到手足之死带给他的伤痛。 “就算我告诉大家王府即将发生惨剧,也不会有人肯相信我,又何必多此一举。”他的嗓音又回复了冷冽淡漠。“反正,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就是即将会发生的事实,而都认为我是恶意出言诅咒人死的,我虽想救人,但那个人却认定我就是要害他,我又何必自作多情。” 男子的语气寒淡如水,但善月却听得心酸莫名。 “我相信你。”她由衷地对黑暗中的他说。 男子一径沉默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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