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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


  “钱?”话题突然跳开,害她愣了一下才知道他在问什么。“喔,钱啊,进当铺一趟就有啦!”

  “当铺?”这个字眼对弼尔雅而言很陌生。

  “对呀,我当了一对耳环还有一对玉镯。”她晃了晃空空的手腕说。“那是郡王爷在我进王府前送给我的,反正戴在身上也没什么用处,索性死当了,结果没想到换来了不少银子呢!”

  “死当是什么意思?”他盯着她耳垂上两个小小的耳洞。

  “就是不要了,不赎回来的意思。”她毫不觉得可惜。

  弼尔雅怔然凝望着手上的翡翠扳指,漫不经心地转动着。

  好不容易帮他剪完了指甲,善月大大松了一口气。

  “大功告成,你总算从头到脚像个正常人了!”她瞅着他抿嘴轻笑。

  弼尔雅淡瞥她一眼。

  “我饿了。”他懒懒支颐。

  “正好我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,你想吃什么?”

  “这是你该操心的事。”

  善月一怔。

  “好吧,我下楼叫店小二准备饭菜。”她无奈耸肩。

  “我不吃两只脚的东西。”他淡淡吩咐。

  “好——”怪癖还真不少。

  饭菜很快张罗上桌了。

  “你让我吃这些东西?”弼尔雅皱眉以对。

  “哪里不对吗?”善月不解地回视。“这都是一般的家常菜呀!”

  “我在破屋里吃的东西都比这一顿丰盛。”完全是不屑的口吻。

  “是吗?”善月仔细想想,在王府里吃过的每道菜的确道道都是精致佳肴、南北名点,高明的厨艺当然不可能是这种小客栈的厨子能料理得出来的。“弼尔雅,你就别挑剔了,你要明白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同,身边的银子也不多,咱们得省着点儿,不能一下就把银子都花光了,东西吃简单点没关系,要共体时艰嘛!”

  她率先举箸吃起来,用眼神鼓励他一起享用。

  弼尔雅意态阑珊地动了几下筷子,吃得好像跟桌上的饭菜有仇似的。

  “喂,别这样嘛,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是终年饿着肚子没饭吃的?咱们这一餐,说不定还比穷苦人家的年夜饭丰盛呢!”善月所说的穷苦人家中还包括她自己。回想有一年她的阿玛鬼迷了心窍,把办年菜的钱全输光了,害得那一年她们一家子只能啃窝窝头、喝白菜汤过年。

  弼尔雅自幼出身于皇族贵戚,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,即使被囚禁的那几年,仆役仍因他特殊的身分而不敢过于怠慢,吃穿用度依然以贝勒爷的等级在照顾着,因此他对于出身贫穷的贱民生活体会不深,要做到体谅就更难了。

  “你既然选择跟在我身边照顾我,就该认真负起照顾者的责任,最好也要先弄清楚我对食物的喜好。记住这个东西,我不喜欢吃,以后别在饭桌上出现。”弼尔雅挟起一块红烧萝卜对她说。

  善月听得又气又恼。

  “你不喜欢吃,可是我喜欢!”她气呼呼地把他筷子上的红烧萝卜挟过来,一口塞进嘴里。“你这人个性真差!也不想想我为了你忙了这大半天,你连声谢都没有,还抱怨这个、抱怨那个的……”

  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求你照顾我,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。”他眼也没抬,用筷子在菜中翻来拣去。

  “弼尔雅,你这个人真是狗咬吕洞宾,不识好人心!”他难道看不出她是因为担心他无法在下阶层社会里生存,才选择留在他身边的吗?居然对她颐指气使,还一点儿都不懂得感激!

  “这些菜你既然喜欢吃,那就都留给你好了。”他放下筷子起身,走到床榻前自顾自地躺下。

  善月呆呆看着一桌子饭菜,被他弄得半点胃口也没了。

  “喂,你要知道,我们现在已经离开王府了,别再老对着我摆贝勒爷的臭架子!”她柔声轻斥。

  弼尔雅无所动静。

  “喂,怎么不说话?”

  “我想睡了,你能不能安静点儿?”

  “等等,你先别睡,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商量好呢!”她急忙冲到床边拉扯他的手臂。

  “不是一切都听你的吗?你决定就好了。”他闭着眼,懒洋洋地答。

  “问题是……问题是……”她发现眼下就有个很大的问题要待解决。“你睡了,我该睡哪儿?”

  “你高兴睡哪儿就睡哪儿,不必征求我的同意。”他连眼皮都懒得睁开。

  “可是……这儿只有一张床。”她坐在床沿尴尬地斜睨他一眼。

  “想上床睡觉就说一声,何必拐弯抹角。”他很大方地挪出一半位置给她。

  “这、这不太好吧!”善月又羞又窘,浑身燥热起来。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已经很不妥了,怎么还能同榻而眠。”

  “既然这样,你何不另住一房?”

  “那还得多花费一间的房钱呀!”真是大少爷一个,不当家不知柴米贵。“咱们身上钱不多,这种花法很快就会把银子花光了,当然能省就省。”

  “不就只是睡觉这么简单的事,哪来那么多废话!”他不耐烦地翻过身背对着她。

  “才不是废话,这可关系到我的名节,所以我才要找你商量一下呀!往后若有人问起我们之间的关系,你觉得要如何回答才不致招来风言风语?”

  “实话实说啊!你不是我的九姨娘吗?”他轻哼一声。

  “不行啦!父亲的小妾怎能跟儿子共住一房?这种违背伦常的事情要是传扬出去还得了,我会身败名裂的!”她其实无法想像身败名裂是怎么样的后果,只是莫名觉得胆战不安。

  “那还不容易,你当我的婢女,我是你的主子,婢女整天都得跟在主子身边无微不至地侍候着,你我共处一室的理由自然就很合情合理了。”他轻而易举地解决她的困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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