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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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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?飞霜知道自己并没有忘记幼时那一段往事,只不过此刻脑中一片混沌,委实想不起来……“我在这里待了一整天,也该回去了,接下来的治疗工作,我会交代这里的侍女帮你做,放心,再过两天,你即可复原。” 飞霜终于在地出门离去前,挣扎起身问道:“你是谁?为什么会到这里来?又用了什么为我疗伤?”那名女子笑了,更添三分柔美,直教人看了打从心眼底舒服起来。 “端木说的不错,你果然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。” 当时飞霜还没有看到端木恺的留书,听了她的话,随即又有了更急迫想要得到答案的新问题。“端木恺人在哪里?”“我师承华陀,用来为你疗伤的是性属阴凉,可以解属火之蜂毒的绿苔,另外我姓应——”这时飞霜又没有耐性听她但答先前的问题了。“我问你端木恺人在哪里?”“他自昨夜起,就在我那里,和我的——”“谢谢你为我疗伤,你可以走了。” 那名女子似乎也感受到她不太对劲的口气,慌忙想要解释:“姑娘,我——”“我说过谢谢你,现在我累了,想要好好的休息。” “这……好吧。”飞霜可以感觉到她在自己闭上眼睛后,仍兀自踌躇了一阵,然后才在叹口气后离去。 该死的、该死的、该死的端木恺。 飞霜只记得自己当时在心底不停的咒骂她那个刚娶妻不久,就找另一个女人去的“丈夫”,却忘了问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生气?等到蒋氏过来照顾她,她又过去一心园重新拜见过两位长辈以后,就更无暇问自己这个问题了。 因为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,蒋氏将端木恺与双亲素来不合的原因说给了她听。 当时的飞霜已颇得公婆的喜爱,他们一点儿也不嫌弃飞霜仍旧佯称的卖唱女身世,反而对她能够拴住儿子一颗仿佛始终也不肯安定下来的心,大表诧异,也大为感激。 “父亲、母亲,”飞霜用他们坚持的亲谑称呼说:“寒衣‘娶’我的经过,我已源源本本的说予您们听,他其实是想利用我来逃避您们为他选择的对象和安排的婚姻,您们肯原谅我,飞霜已经无以为报了,怎么还敢反过来接受您们的谢意?”“不,飞霜,你有所不知,”端木祥赶紧解释道:“我们这个独子行事一向我行我素,如果你没有令他心折之处,就算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,他也不会点头娶你,我想他一定是先被你的歌声与孝行打动,又晓得你实际上丽质天生,所以才善用机会,火速做下娶你的决定。” 真是痴心父母古来多,端木祥根本是在做一厢情愿的推测嘛,谁晓得连那看起来顶多只年近四十,依旧明艳照人的窦锦文也说:“真正动了情的浪子是这样的,不计身分、地位,一心只想与她长相厮守,可是娶到手后,便又突然情怯,所以才会隔天就藉故溜掉,这个孩子,这几天就满三十了,怎么还是这么皮薄。” 飞霜在心底暗叫:我的天呀,端木恺才没有您们俩患得那么天真善良哩。 后来也是经由蒋氏的那一番解说,飞霜才晓得存在于端木恺心中的那个死结是什么,以及窦锦文那番话,与其说是在讲儿子,还不如说是在回述自己的心理转折吧。 而她也终于明白端木恺娶她的真正用意了。 表面上是要“逃避”,其实根本就是想要拿她做为让父母难堪,兼发泄一下多年怨恨的“游戏工具”。 她可不愿意随着他无聊的计划起舞,更何况所谓的“怨恨”,或许只是固执的误会,为什么端木恺偏要沉溺其中,不可自拔呢?如同忘了自问为什么会对端木恺在原应属于他们的“新婚之夜”,跑到另外一个女人家中去之事,大为生气一样;这一回,飞霜照样忘了自问端木恺与他双亲之间的误会,又关自己何事?她只是好好休养了两个月后,便对公婆提出了想回去祭拜一下已故“双亲”的心愿。其实当初会让端木恺把房宽的灵柩送回河南,只因为伯父夏侯惇正任河南尹,一旦见到自己堂弟夏侯渊郡内的郡尉之一——房宽遗体,再看到她藏于棺底的信函,便会明暸一切,再将房宽送回去与他的妻子一起安葬。 虽然端木恺不太可能探得她的底细,但自己一切还是以小心谨慎为要,否则一旦被他得知自己与夏侯家的渊源,那之前的努力,岂不是会全部均化为泡影?正因为有层层的顾虑,所以便也央求端木家的人,不要主动告知端木恺她的行踪,并说一旦守孝期届浦,自己一定会立刻返回山阴县。 飞霜哪里晓得自从那回一别,端木恺便再安心不过的逍遥去了,非但因为最近周瑜一直熟知他的行踪,因而不必再对朱爷爷和蒋奶奶交代去处之外,更因为根本不关心那个“丑新娘”会在朝露馆待多久,所以始终没有跟家中联络,更遑论问起妻子了。 于是一对徒具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之名分的假凤虚凰,便在偶然遇合以后,随即又天各一方,回到他们原先的轨道上去。 飞霜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八个多月后,再度听到“端木恺”三个字,而且他现在人还就在左近之处。 她的手迅速探入腰间,取出半年前她离开朝露馆时,唯一带走的……什么?那本是一场戏,自己能将它说成为“信物”吗?端木恺在信上说:“你若还喜欢,就收下它,若不喜欢,扔掉它也成。” 岂止喜欢,打从收下它以后,飞霜就再也没有让它离开过自己,如今抚摸着它雕成蝶形的纹路,心湖更是骤成波涛,五味杂陈。 为什么会一直带着它?贪恋它非但在酷热的天气里,真的能令人遍体生凉,而且在转凉的此刻,还会反过来散发出暖息的优点?不,自从与义兄夏侯猛的妻子桑迎桐结为好友后,自己就像多了个姊妹似的,奇珍异宝、貂皮毛裘,从来便没有少过,即便是在那之前,身为夏侯申义女的她,光是手边的一些“小玩意儿”,也都不逊于端木恺送给她的这块冬暖夏凉的寒玉。 既然如此,何以在接受它之后,就只独钟于它,连此次秘密跟随曹操南征,亦不忘将它配在腰间?雪飞霜甩了甩头,暗叫自己别再往下想了,她与端木恺一在北、一在南,一为曹营细作、一为吴军大将,林林总总的事实,是绝对不会因为偶然的遇合,而产生任何变化的啊。 是吗?才想下定决心,心底便有个声音悄悄的反问:雪飞霜,真是如此?真的没有产生任何变化?如果没有,你道六个月里,何以至慢半个月、至快一旬,必定假藉自河南去信山阴,给公婆报平安兼闲话家常,唯独从来不曾问及端木恺的行踪?如果一切一如往昔,为何那次回到许县后,你会事事均向曹操报告,独漏曾与周瑜巧合一遇?如果你的心意依然坚定,为什么会以编造的谎言,解释房宽遇害后,你独自滞留江东二月的缘由,而不肯对任何人提及你与扬威中即将端木恺之间的短暂婚姻?自小便被赞扬冰雪聪明,自己也觉得还算伶俐的她,怎么会察觉不到这些转折?又如何会不知这些转折背后的可能原因?只是……飞霜突然发现她迫切想要见端木恺一面,或许再次面对面以后,便能厘清紊乱的情愫。 对,她迅速穿过这原本为长沙郡太守居处的长廊,打算现在就过去找曹仁将军一探究竟,并要求见“敌将”一面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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