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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八


  关浩毕竟是男人,又深知载皓对邑尘的情意,难免有些踌躇不前。“我看他们两个是半斤八两哩,在愈为彼此想,愈折磨了自己,也害惨了对方这方面,真是不相上下,邑尘不也为了想让载皓能安心去娶君府千金,而要我们坚称她已经和顺心回杭州去吗?”

  邑尘面孔一热,立即赧然说:“是我不好。”

  “南星,你到底是帮谁嘛,况且我也不会再让他们两人分隔太久,五天如何?再六日便是中秋,就让他们在月圆之前人先圆好了。”

  “湘青,我谁也不偏颇,我是在帮他们……”关浩侧头考虑了一下,终于免得已到了可以揭露另一个好消息的时刻。“他们一家三口。”

  一句话说得湘青、邑尘齐齐瞪大了眼睛。“所以你才会骂二哥迷药下得大重,当时你就知道了,对不对?”

  “对!”关浩笑说:“我之所以一直忍着不讲,就是希望让邑尘自己想清楚、想通这一切,不要她因为孩子而勉强自己回到载皓身边去,我想,也唯有这种完全不计较名分,也不是为了要给孩子一个归属的爱,才是载皓长久以来所期待的吧!”

  “原来……原来是这样,我还以为是这阵子的生活步调一片紊乱,才会——”邑尘盯住关浩着急的问:“那么关大夫,那天夜里我所喝下的药酒——”

  “你放心,无妨的。”关浩立刻向她保证道。

  得知腹中胎儿无恙之后,邑尘的脸才开始火辣辣的热烫起来,她和载皓连名分都尚未确认,就已经……关浩夫妻会怎么想啊?

  但善体人意的湘青早就帮她把这一点都考虑到了,立刻拉起她来,再向丈夫眨眨眼说:“走,邑尘,我们到你房里去,让我把我的计画说给你听。”

  “喂,湘青,”知道妻子是有意要帮邑尘解眼前尴尬之围,但关浩仍忍不住抗议道:“你们怎么可以把我摒除在外?”

  “放心,等我们拟妥计画之后,少不了你的工作的。”湘青回眸一笑后,便加快步伐拉着邑尘转进西厢客房去了。

  “小的给贝勒爷请安。”

  “起来吧,”踏进关宅,便见额娘派过来的侍女等在门口,载皓再着清楚她一副出外的打扮,不禁有些狐疑。“格格和额驸呢?”

  “他们带着小少爷回关大人宅第去了。”

  “什么?不是说好中秋才回去的吗?”载皓惊愕的说,今天这场邀约可是关浩早两天使与他订下的,怎么他们夫妇俩反倒爽约呢?

  “是,本来是这样的,但关大人那边临时派一位关宇少爷来接,说什么大家等着要看小少爷,请格格和额驸务必提早一夭回家口聚去。”

  载皓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道:“罢了,那我就回府去吧!”

  “贝勒爷请留步。”岂料那名侍女急匆匆的唤道。

  “又有什么事?”载皓停步侧身问道。

  “刚刚在贝勒爷尚未抵达之前,福晋曾派一名小厮过来代传口信,说府内这两日为过中秋而忙碌不堪,特地要小的回去帮忙数天,我这就先走一步,贝勒爷则请看完格格留的短笺后再走。”

  载皓见那名侍女把信往他手中一递后,便行色匆匆的离去,甚至还莫名其妙的把门给关上,使得他一边摊开信,一边不禁在心中暗自嘀咕:“湘青,你到底在搞什么鬼?”

  打开一看,才发现侍女交给自己的是一幅小画,画的还似乎是他那把扇上的景物缩影呢,而那一笔娟秀的蝇头小字,写的也不是原先半阙的“永遇乐”,而是苏轼另一阙传唱千古的佳作:

  明月几时有?把酒问青天。
  不知天上宫阙,今夕是何年。
  我欲乘风归去,惟恐琼楼玉宇,高处不胜寒。
  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间。

  转朱阁,低绮户,照无眠。
  不应有恨,何事长向别时圆?
  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。
  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

  下头且有一行更细更小的字:邑尘候贝勒爷共赏明月于西厢。

  可能吗?不是自己在作梦吧?真有可能是邑尘?那应该已安然回到杭州,已与韦顺心携手共度一生的邑尘?他所深深爱着的邑尘?

  载皓疾往西厢房奔,但在乍见那立于窗边的颀长人影时,却又猛然打住脚步,不敢再向前,就怕眼前所见尽是幻象,太过冒进,反而会使一切幻化成空。

  “公子喜欢邑尘所绘之图吗?”她听过身来,盈盈笑问。

  是她,真是她,一身月牙白素裙服,长发松松挽就双飞燕,眼波流转,令人销魂。

  虽然房中并无点灯,但窗外流泄进来的月光已足以让载皓看清他朝思暮想的清丽容颜。

  “你没有……回杭州去?”

  她缓缓摇头,一双眸子仍完全盯牢他瞧,仿佛也怕稍一失闪,他就会不见似的。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你不忍心让邑尘涉险,难道邑尘就舍得留你一人独受情伤?”

  载皓知道这一切八成都是他那个宝贝妹所设计出来的,但即便心里爱极、想极,他仍不能不做最后的坚持。“与载皓厮守,恐生命都难有保障,邑尘你——”

  邑尘却已经不想再给他任何讲话的机会,立刻奔过来紧环住他的腰说:“谁说要跟你厮守了?邑尘不过想邀你共赏今夜光华璀璨的月儿而已。”

  软王温香在怀,载皓觉得自己的自制力正在一寸寸的消褪,甚至连身子都跟着微微轻颉起来。

  偏偏邑尘还抬起右手来开始解他颈上的盘扣。“载皓,你免得冷吗?或者……”她佯装吃惊的说:“你在害怕?怕什么?你不是举国称颂的猛将军官吗?

  不是面对千军万马犹能面不改色的二贝勒吗?不是勇于为革命承受重重考验与压力的同志?不是……为了心爱的女人,甘愿一肩挑起所有寂寞苦楚的男子?”她已拂掉他的棉袍,偎上仅隔一层薄薄中衣的坚实胸膛,重温日夜思念、无时或忘的热力。

  “邑尘,我岂止是怕而已,简直就是怕透了,”载皓竟一口坦承道:“因为我从没对任何一个女人说过那三个字。”

  邑尘心下大喜,索性咬紧下层,稍稍拉开一步,迅速卸去外衣。“很好,不过我可要事先警告你,对我而言,光做第一个绝对不够,载皓,我还要做唯一的一个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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