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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


  “我让她送。”他回头对现在是我们学校电机系的高中同学说:“你留下来帮系上加油吧,春假回台北见。”

  台北两个字让我的心猛地一抽,对啊,慕觉现在在台东已经没有家了,那么他对于那块土地可还会有任何眷恋?

  可是我不安的,真的只是他对土地的感觉吗?

  那一日我陪他在校园内四处闲逛,直到日落时分。

  “你该上车了,请他们帮你划左边靠窗的座位,可以一路看夕阳回去。”

  “我记得我跟你说过,我喜欢的并非西岸的日落。”

  那人呢?我几乎冲口而出的问:人呢?

  “你饿了吗?”

  “饿?”再怎么想,也想不到他会这样问我。

  “不饿的话,脾气怎么会这样不好,我觉得今天一整天你都很焦躁不安,午餐看你又吃得少,早餐更不用说了,根本没吃。”

  原来在所爱的人面前,再普通的话题也能为心中注入暖流。

  所有的爱情都一样,也许最初不断揣测彼此心意的扑朔迷离,正是它最美好,也最吸引人的地方。

  这是一个最近才遭受男友背叛痛苦的学姊,在听过我对慕觉的种种不肯定后,对我说的话。

  真的是这样吗?

  我不知道,我只晓得在看不见他的时候,想他想得疲倦,一旦见着了,飘忽不定的感觉却让我更加慌乱。

  “我想我是饿了。”最后我只说了这么一句。

  “那我们去吃饭吧。”

  “车班……”

  “我下来,并非因为台南的夕阳好看。”他斩钉截铁的说了这么一句后,就率先往前头走去。

  可是他还是等到我送他上火车前,才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。

  “这是什么?”我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来,递到我眼前的纸说。

  “我的功课表。”

  这是什么意思?这到底是什么意思?

  “进大学后,交了几个朋友,来来去去,总没有个定──”

  “你好“交朋友”,又不是大学后才有的事。”

  因为时候已晚,再加上尚未到火车进站的时间,月台显得特别空旷,我拉紧了他的外套,不晓得在跟谁赌气说。

  而我们两个当然都清楚彼此口中的“朋友”,指的是哪一种朋友。

  “可是让我“温故知新”,又让我有重新认识一个朋友的感觉,而且这一年半来,陪我走得这么久、这么好的朋友,可只有一个,所以我希望她能够知道我每天的主要行程。”

  期待了好久的话,如今由他口中听到,我却无来由的恐惧起来,好像原本结伴同行,走得好好的一群朋友,突然都不见了,只剩下我和慕觉两人走上新的一段道路,而我,对于未知,一向是比谁都还要胆怯的,从小如此,至今不变。

  于是我猛然起身,就想要离开。

  慕觉却飞快从后头捉住了我的手。

  “别躲。”

  我本能的想要抽回手来。

  “别走,意同,别走。”

  我终于侧身看他,这一看,不禁心头一惊,啊,这还是我第一次俯视他。

  俯视,不是仰看。

  不再是仰看。

  “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?也不知道自己能给你什么?但是我却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。”他的眼神坚定而清澈。

  我垂下眼睑,心底暖暖的,面颊热热的,眼眶酸酸的。

  “什么陪你看那个有名的外星人,打篮球赛,甚至是拿功课表给你……见鬼啊,不过都是借口,其实我只是想要见你,我很想你,真的很想。”

  我放松了原本紧绷的神经,停止了挣扎。

  他则将我的手握得更紧。“像是空气,抽离了,才晓得有多重要,才晓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倚赖它维生,才晓得根本缺少不了……”

  我依旧一言不发。

  慕觉起身,手轻轻一带,把我拉进了怀中,呼出一口长气,仿佛经过长途跋涉,终于回到家的旅人。

  “我不是没有想过就继续维持我们这种异性知己的友谊,但那实在是太事倍功半,不要再让我捉迷藏了,好不好?”

  我闭上眼睛,嘟哝了一句话。

  “你说什么?”他俯首问我。

  “你的怀抱比外套温暖多了。”

  他发出鼓动胸膛的笑声,将我再拥紧了一些。

  从图书馆骑车回宿舍途中,碰到今天应该就有考试的室友。

  “意同!”

  发现她好像是专为找我而来,我便问道:“要跟我们一起去吃午餐吗?”

  “要吃也轮不到我们陪啊,快点回宿舍去吧,有人特地从台北下来看你。”

  是慕觉!

  我骑回宿舍门口,果然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身影,但是掠过我心中的情绪,为什么竟然是:厌烦?!

  “怎么下来了?期末考不是应该还没有考完吗?”

  “送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拿到的奖来给你。”

  我并没有马上伸出手去接他往我递来的奖杯。“奖是社团的,怎么由你处置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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