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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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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伸个懒腰,闭目微笑。“因为你是个生活上的白痴。” “嘿!”我不满意的抗议。 “不是吗?曹阿姨怎么个疼你法,大家有目共睹。” “她母兼父职,加上弟弟又长年不在她的身旁,自然把所有的爱都摆在我身上了。” “我听到了“压力”两个字。” 我倏然一惊,突然感到心慌,跟他出来是个好主意吗?只怕随着日渐深谈,会让我日渐倚赖他的了解,而一切其实都还在浑沌未明之中。 “对了,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?如果还不急着回台北,我妈想请你来家中吃顿饭。” “好训我一顿,说我害她前天晚上担足心事,以为我把你弄丢了。” “我还以为她昨天已经念过你了。” 他说我妈没有念他,但骂他的人却不只一个。前天晚上送我回去后,人才进外公家门,几个朋友的电话便轮番打来,全是兴师问罪的,说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就把我载走,快把到处打电话找女儿的我妈给急死了。 “你人缘真好,有时我觉得,你就像大家的意同一样。” 我把杯子交还给他,慢条斯理的说:“我听到了“埋怨”两个字喔。”并期待着他接下去应该还有的话。 可是他却只笑着说:“我可以把机票延后一天,告诉阿姨,我明天晚上七点到,她是希望我可以跟你弟弟聊一聊吧。” “要跟两个台大人同桌,唉。” “怎么,你怕我们欺负你这个成大铁工厂的女工啊?” “什么铁工厂,我们可是企业界最喜欢延揽的人才,你不晓得吗?至少忠诚度比你们高多了。” “是、是、是,”他一迭声的应我:“但工业、企业界想延揽的,有包括文学院的稀有品种吗?” 他难得展现的轻松面,让我一时为之失神,只好顺着他的话尾说:“我现在不跟你抬杠,反正明晚自有你的准学弟陪你抬个够。走吧,接下来你要带我到哪里?” 那一天我们越过县界,远征到长虹桥,然后折回成功吃午餐,再到三仙台。 东海岸线一路上,一边是海,一边是山,海水清澈明朗,蓝得恰到好处,山则层次分明,细腻雅致,配上山岚云雾,实在像极了山水画。 除了海水以外,三仙台的石头、岩礁也都很美,就是那座号称为方便通连海中小岛而建,桥栏漆成红色,堪称彻底破坏自然景观的绵长水泥拱桥,看得我满心烦躁。 慕觉似乎也感觉到了,便转移话题说:“意同,放假前你不是寄给我一本罗兰写的《绿色小屋》?” “嗯,你喜欢吗?” “我在想以后家就漆成浅绿色,那是家的颜色,罗兰一定先有这种了悟,才会把书名定为《绿色小屋》,来,我捡一些绿色的石头给你。” “我记得去年暑假我们办活动期间,你曾经请两天假陪朋友来东海岸玩,结果摔伤了,在哪里摔的?” “你当然记得了,坦白说,那一晚接到你说要向我借十五分钟诉苦的电话的时候,我是有点惊讶,又有点暗喜在心的。” “什么?”这件事我倒是首次听说。 “我想:好啊,这个小姐原来也有脆弱的时候。” “废话。”我仰头给了他一个白眼。“原来当时你刻意过去我家,是想进一步看我出丑,觉得光听可怜的声音还不够,是不是?” 可是那晚他一进我家客厅,就先向我致歉,说他急着过来,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换衣服;其实,我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短裤,只看到他全身大大小小、深深浅浅的擦伤,等迎上我焦灼的询问眼神,他才告诉我是当天带朋友出游时摔的。 “在成功附近。”他笑着回答了我先前的问题。 “谁摔得重?” “应该是我,因为做紧急处理时,他只包了一百块,我可是包了两百块呢!” “第一次听到人家这样形容伤势。”我捧起石头要他挑,他挑了两个,我顺手就把其他的都扔掉。 “为什么?” “我只要最喜欢的。”我故意省略掉一个“你”字,其实,我只要他最喜欢的两颗石头。“走吧。” “如果现在有人落海,我跳下去救他,一定反身大喊:“意同,我没有遗言”。” “哦?你今天真的玩得这么开心。” “是啊,能够在朋友面前毫无顾忌的诉说自己的一切想法,我真的觉得很畅快。” 他其实说得流畅而自然,可是我仍然被朋友那两个字给得罪了,而随之而起的懊恼,更是弄得我心烦气躁:我又有什么立场来烦躁呢?他说的全是事实。 于是低压的情绪在回程持续积压着,直到他停下了车。 “这里是哪里?”我看着四面青翠的山问他。 “东海岸。” “骗人,根本看不到海。” “骗人的人,应该是你。”他隔空指着我的鼻子说。 我蓦然板起了脸,同时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瞬间僵硬起来。 而他当然知道我为什么听不得骗人两字,跟着胸有成竹的解释道:“我是说,你连从东河转进来的这个泰源山谷都不知道,怎么能够算是台东人?这里因为四面环山,常常是台风登陆台东时,唯一不受太大影响的地方,所以素有“小世外桃源”之称,而你居然不知道!说出去,人家不说你骗人才怪。” 我松了口气,立刻回嘴:“你不晓得我是最恋家的巨蟹座吗?” 那种出游的轻松气息总算再度慢慢拢聚。 “岂只,我看你简直就是其中的寄居蟹族,黏家黏得紧。” “你又知道了,”我微微的嘟起嘴来说:“要装得下我这只“巨蟹”,那壳还得够大才行。” “我看比起国中时代,现在的你起码少掉十公斤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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