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齐萱 > 痴情化作同心结 >


  珀贞瞪大一双眼睛问道:“桓竹,若不是我们一直都住在一起,我太熟悉你这个人的话,光听你做这一番分析,我不会误以为你是情场老手才怪。”

  “以前的人是“没吃过猪肉,总看过猪走路”,现代的人则是“没见过猪走路,但一定吃过猪肉”,谁说会治病的医生,一定都得过那种病呢?”

  珀贞见她像个老夫子似的把话翻过来又翻过去的说,不禁笑了出来。“你啊!我真希望早日看你坠入情网,也尝尝那个中甜酸苦辣的滋味。”

  谈到坠入情网,桓竹的心中蓦然浮现一个既像熟悉,其实又只见过两次面的身影,不过──

  “喂,在想什么?不会是你心中早已有了白马王子了吧?不然怎么听我一说,就突然发起呆来?”

  桓竹面孔一热,倒像是真的默认了珀贞所说的话一样,赶紧转移话题道:“有白马王子的人是你,别扯到我头上来,这样吧,为了一探这饶孝康的庐山真面目,明天我就舍命陪君子,当你们的电灯炮游北海去。”

  “真的!”珀贞兴奋得尖叫一声说:“既然答应了,就不能反悔喔,走,我们现在先挑衣服去,看看明天要穿什么。”

  桓竹无可奈何的被拖着朝她房间里走,如此慎重其事,肯定是万分在乎,对于珀贞,她不禁更添了番心事,而对于一个多月来,都只是在他来接珀贞下班或者出去玩时匆匆打过照面的饶孝康,也就更加好奇起来了。

  “老哥,就算我求你的,行不行?”孝康一路跟着于轩走进书房来。“不过就一天的时间而已,你觉得不开心,那晚餐就不必去,尽管打道回府,我绝不强迫,好不好?”

  于轩不忙着应他,先看传真机上有无重要文件,拿起来一读,不禁莞尔。

  “是孝怡写来的,说你大少爷已经五个多月没回去,一个半月没有消息,到底在忙什么?她的小彬彬都会坐了,你却只见过他出生不久的丑模样,哪时候回去看看,免得连两个大的外甥,都已经忘了舅舅长什么样子。”

  “你叫她饶了我吧,每次去她家,就都只见一屋子的人,三个小孩要请三个保母带,煮饭洗衣全不劳她动手,另有佣人代劳,她还哇哇不停的叫忙,真不知道我那妹夫是怎么熬过来的,换做是我,早就逃之夭夭了。”

  于轩斜睨他一眼,坐进椅中,把脚往桌面上一架道:“哦?是吗?这一个半月来,我怎么只见你准时去接人下班,晚上十一点前必定回家来修身养性,而且一点换画的迹象都没有?”

  “坦白说我也不明白,”孝康索性在他面前踱起步来。“珀贞绝对不是我芳谱上的最高者,论脸蛋、论身材、论学历、论工作……反正没有一项排得上第一名,但是──”

  “但她却是目前最吸引你的人,这个第一名比较重要,也是最重要的。”

  “我最恨你这份犀利了。”

  “那你又怎么知道你最吸引她的,并不是身后那块永涛集团的金字招牌呢?”

  “你又来了,不要把所有的女人都看成是爱慕虚荣之流,行不行?别忘了和她认识的那一天,我甚至是在场人士中唯一没有穿西装、打领带的人。”他和珀贞是在珠宝展的最后一天认识的,当时他被她那种深深赞叹、毫无掩饰的表情给吸引住了,便主动过去与她攀谈,想不到越聊越愉快,得知她在玩具部门上班后,他甚至又跟过去买了一整套的任天堂,然后等她下班,再接她去吃消夜,从此以后,两人便几乎是天天碰面,孝康既讶异于自己的耐性,对自己这不同以往的反应,也开始有了认真评估的打算。

  “你该不会是要跟我说直到现在,她都还不知道你是永涛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吧?”

  孝康知道于轩在转什么念头,虽想否认来气一气他,但那终究不是真相,只好勉强的说:“后来她当然知道啦,我总不能骗她保时捷是跟朋友借的吧?”

  于轩一副“我就知道”的表情,猛然激起孝康心中的不满。

  “于轩,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行不行?我告诉你,珀贞真的和别的女人不同,我发觉自己和她在一起很舒服、很自在,我开保时捷去接她,她马上赞说车子好漂亮;我提议因月色优美,干脆走半小时的路送她回家,她也欣然同意;带她上法国餐厅,她会坦白跟我说她从没进过那种地方,请我教她怎么点菜、用刀叉;但她拉我去士林逛夜市时,一样坐下来就吃路边摊,还会告诉我哪一摊比较好吃、哪一摊的老板比较小器、哪一摊的蚵仔面线放的蚵仔和大肠较多、哪一摊的臭豆腐臭得最香……”

  于轩冷眼看着讲得眉飞色舞的他,也冷冷的说:“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是为了以后天天都有名车可坐,所以现在才不在乎跟你走路散步?不是为了以后天天都有佣人煮整桌的美味,所以现在才会乐于与你吃路边摊?”

  “于轩──”孝康涨红了脸、拉高声音说。

  “嫌我太愤世嫉俗?或者我浇你冷水,让你看到了你不愿面对的事实呢?”

  孝康在瞪住他看了好一会儿之后,突然不怒反笑道:“你真觉得自己有洞悉人心能力的话,何不亲自与她相处一天看看?”

  于轩也回瞪他好久,既心喜于他有安定下来的念头,却又同时为他担起心来。孝康自小环境优渥,生性浪漫多情,嫌接掌家族企业从商太过俗气,高中毕业后就径自离开泰国到欧洲各国去游历,最后选择在英国学摄影,一路念到硕士才回泰国去,那次珠宝展上引入注目的巨幅海报,便是由他设计拍摄的,本来饶永涛见他“胸无大志”,也着实气恼了一阵,但妻子海琴对一儿一女却一向采取民主式教育,等到女婿陆正佐稳扎稳打,守成有功,令永涛深觉放心,再加上于轩雄才大略,勇往直前,不断开疆辟土,为永涛集团注入新气象、新活力,让永涛甚是得意后,也就答应任由孝康发展他的兴趣,不加干涉了,更何况孝康在摄影界已小有名气,并没有给饶家丢脸。

  搞艺术工作当然要浪漫,但如果带进感情生活中来……,于轩便不禁觉得大大不妙了。

  为什么他不继续换画呢?

  “这回你是有心玩真的啰?”于轩问道。

  “你要听实话吗?”孝康的唇边虽带着吊儿郎当的笑容,但眼中却有着认真的光彩。“老实说,我并不知道,我只知道珀贞的平易近人、善良大方、纯真自然是我长久以来所期盼,却一直追求不到的,我想,我已经被她驯服一大半了。”

  “那些特质,并非装不出来。”

  “装一天、两天可以,我不相信能连续装上四、五十天。”

  “有些女人就有这样的本领。”

  “只是‘有些女人’,并不是‘所有的女人’。”孝康固执起来,和于轩几乎不相上下。“于轩,看在老天的份上,你帮帮忙行不行?那件事都过去八年了啊!”

  “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成为过去,再过多少年也一样。”

  “包括年少时的一段青涩情事?”平常孝康是不会刻意揭于轩最痛的伤疤,但今晚不同,今晚他突然想强迫这个亦兄亦友的男子彻底面对过去,并希望他能因此而打开心头的死结。“你到底还要记多久?到底要怎么样,你才能忘掉那整件事?”

  “除非也让对方尝到和我一样的痛苦,那种家破人亡的痛苦;那种人生仿佛才刚刚起步,就被活生生斩断前后生路的痛苦!你没有经历过那种炼狱,不会明白其中的悲恸。”

  “但我看得见它在你身上留下的后遗症和杀伤力,于轩,报复一直都不是最好的办法。”

  “然而它却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式。”

  孝康重重叹了口气,知道再多说也无益,便转身准备离去。“都随你吧,老哥,不过请你别忘了爸妈、孝怡和正佐,以及我,都是最见不得你痛的人。”

  这句话让于轩猛然想起八年前在走投无路,远赴泰国投亲,却发现亲戚已离开泰国多年时,那种天地之大,竟无容身之所的惨况,当时若不是遇上孝康他们一家人,不要说是目前小有成就的样子了,恐怕早已饿死在他乡异国。可以说当年汤家对他的迫害有多深,后来饶家给他的恩情便有十倍之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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