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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一


  尔飞闭了闭眼睛,很难得的在心中祈祷道:阿拉真神,求你赐予我足够的勇气和决心,面对从此以后的种种波折。然后他瞪大眼睛,仿佛下定大决心地说:“宫中就是我的家,舒晨,原谅我一直没有跟你讲清楚……”

  呆坐在床上的舒晨,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,铁定会为两人的关系带来莫大的变化,她伸出颤抖的手,企图阻止他往下说,但已经来不及了。

  “我是萨拉丁的艾达墨斯·菲萨尔王子;目前的修帕里·菲萨尔国王是我的父亲,王储艾菲索斯·菲萨尔是我的皇兄;平时住在英国的母亲比雅翠丝王妃,则是我父王的第四位妻子。”

  舒晨脸上血色尽失,面色如纸,这个男人,这个自己全心所爱的男人,竟然是个阿拉伯王子?

  “哥哥!”舒晨被安排在宫殿内庭之一,号称狮子之内庭的绿池畔与书铭见面。

  “舒晨?”多日不见,略显削瘦憔悴的书铭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拥紧妹妹。“真的是你?早上他们跟我说要带我来见一个熟人时,我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你!”

  在书铭惊疑不定的凝视下,舒晨也忙着“检查”他。“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?有没有对你动私刑?有没有虐待你?”

  “没有,没有,”书铭扶着身披黑袍的舒晨,在石椅上坐下来。“被带来十天了,吃住都很好,除了不能出这亚尔汗木拉宫殿之外,几乎就像在度假一样,但这宫殿造得美轮美奂,我想就算住上两、三个月,大概也不会厌倦吧!”

  不管哥哥说的是不是实话,建于十四世纪初的亚尔汗木拉宫殿,的确是一处活生生的古迹。它南北长约一百八十公尺,东西宽约一百三十公尺,总面积达七千零八十坪左右,大量采用柱状设计的结果,是使人一踏进宫中,便有进入圆柱森林中的印象。单排圆柱之外,尚有两根、乃至三、五根并列,共承上架之粗壮木梁,其上又有突出的屋檐。圆柱虽然只有深凹环状的简单雕饰,而上头的木梁,却布满方格或爬藤植物图案的雕刻,望之有如蕾丝花边般掩覆在表面,上连至雕花图案更为繁复的屋顶,真是无一处不美。

  而在偌大的宫殿之中,为了利于采光及空气流通,特别加设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内庭,房间便顺势配置于其四周。

  舒晨一周前抵达乌尔之后,便被带到名为“双姊妹”之厅的一个房间内,房内的瓷砖嵌画最上缘呈锯齿状,下方是一条刻有阿拉伯文字的图样,整面墙以正八角形为基本图形,连接成精巧的网目,颜色有白、土黄、黑、绿、浅蓝和紫色,色彩缤纷,让人无法相信,这竟是十四世纪时的设计成品。

  但是不管这宫殿有多大、多美,它终究还是个囚禁他们兄妹的监狱。

  “他们捉你来的目的,其实是要这样东西,对不对?”舒晨从黑袍内拉出项链问书铭。

  书铭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痛悔不已的说:“对不起,舒晨,哥哥不该将一无所知的你也给拖下水来。”

  舒晨摇一摇头,由衷的答道:“我们都姓楼,既然是楼家的事,就该一起承坦。”她忽然想起最迫切想要寻回琅王千楼的人。“哥哥,奶奶知道你找回我们的镇家之宝了吗?”

  提到奶奶,书铭的身子浑然一震,看得出来他虽已勉力自持,但双眸依然立刻浮现泪雾。

  “哥?你为什么突然伤心起来?”舒晨心思剔透,一想就通。“是不是奶奶她老人家怎么了?”

  “舒晨,在你的观念中,一定觉得哥哥和奶奶一样对琅王千楼念念不忘,是很食古不化的,甚至是不可思议的行为吧?”

  “我……”她不想承认,却也无法否认。

  “你知道奶奶已经快走到生命尽头了吗?而她在生唯一的希望,便是再见一次琅王千楼。”“奶奶她……?”虽说从小就不亲,虽说奶奶年事也高,但血浓于水的亲情,终究是千古不移的道理,一听奶奶的身体不好,舒晨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。

  “舒晨,不要哭,奶奶心愿已了,她说活到九十岁,终于能看到琅王千楼重归楼家所有,已经了无遗憾,要我们不必伤心。”

  “她看到琅王千楼了?”

  “在改镶成项链坠子送给你之前,琅王千楼曾让她足足保管了两个月,后来在你生日前夕,她跟我说……”

  透过迷濛的泪眼,舒晨仿佛见到了书铭追溯的往事——

  “书铭,你妹妹的生日快到了吧?”

  “是的,奶奶,舒晨五月底就要满二十一岁了。”

  尔玉若有所思的,良久以后,才从怀中掏出已自发簪上取下来的翡翠说:“你拿去镶个坠子,送给舒晨做生日礼物,五月的幸运宝石不都说是祖母缘吗?这琅王千楼比祖母缘其实还要来得珍贵,一定可以保佑咱们舒晨平安幸福。”

  “奶奶,这琅王千楼刚回到您的身边,怎么……?”

  “书铭,你帮我们楼家买回已失窃多年的琅王千楼,我已经了无遗憾了,并不一定要留它在自己身旁,难道你忘了几年前我跟你讲的前因后果?”

  “没有,我没有忘,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奶奶您跟我说的事。”

  在他满二十岁那一年,奶奶说他可以知道一些事,便把琅王千楼当年失窃的过程说给他听——

  “我十七岁那年嫁进楼家,行大礼的那一天,婆婆就将楼家从清朝嘉庆年间傅下来的镇家之宝琅王千楼交给了我,当时它是镶在一顶以极细的金丝打造成的头冠上。后来你爷爷嫌其土气,便将它改镶成一枚别针,当年我不论穿哪一色旗袍,总不忘别上琅王千楼,在社交圈中,谁不知道我楼宋尔玉与琅王千楼这‘双玉’向来是如影随形、不分不离的呢。

  “但民国十一年,也就是我二十四岁那一年,你爷爷突然迷上了我的随身丫环芸儿。年方二十的芸儿,本来已经预定在当年的冬至过后,赶在年前,就要和你爷爷的随身男仆阿福成亲。但中秋过后不久的一个晚上,你爷爷酒醉返家,竟趁酒意强占了他其实心动已久的芸儿。我得知此事后,和你爷爷大吵了一架,并想给阿福和芸儿一大笔钱远赴他乡,重新来过。谁知芸儿性情刚烈,竟然偷出我的琅王千楼,先要阿福带出府外,自己才悬梁自尽,并留下一封血书,说她世世代代都会诅咒我们楼家男丁夭折、无后,女娃流离失所。”

  “她说我们楼家不配拥有象征仁慈、胆识、公道、谦虚和明智五德的琅王千楼,除非他日重新寻回琅王千楼,否则我们楼家将难逃家破人亡的苦果。”

  “你爷爷做错在先,我不能责怪芸儿太过狠毒于后,但眼见我楼家真如诅咒般日日衰败,又教身为楼家女主人的我情何以堪?”尔玉仿佛一下子又多老了十岁,她拉住书铭的手说:“奶奶本来也不愿意相信这个诅咒的,现在却不得不对之低头。书铭,答应奶奶,不管要吃多少苦,要付出多大的代价,为了楼家的后代子子孙孙,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回琅王千楼。”

  正因为有这样的一段内情,所以书铭在听见奶奶说要把琅王千楼送给舒晨时,才会露出一脸的诧异。

  “奶奶老了,身体越来越不行,这些年来一直苦撑着,无非就是为了等这琅王千楼。如今心愿已了,可以安心赴黄泉,去跟情同姊妹的芸儿相会,这琅王千楼,本来是该世世代代留传给楼家女主人的,但如果你不反对,奶奶却想将它改传给楼家的女儿,愿楼家的家业,往后不必再单薄的寄托在一块翡翠之上。”

  转述完奶奶的交代之后,书铭环住舒晨道:“但我怕你在得知这就是琅王千楼后会拒绝不收,我也知道你素来不爱配戴任何宝石首饰,所以便编造它只是块不值钱的半宝石的谎言,想不到……还是拖累了你,那个叫做艾达墨斯的王子有没有为难你?他真是不应该,竟为了和他父王打赌,就把你给掳了来。”

  “哥,你说什么?什么打赌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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