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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五


  可如今即使不用画出来,她也能感觉心口有破缺,被阵阵秋风袭得刺痛椎心。

  豆大泪滴自她脸庞潸然滑落,难以止息。

  陡地,灰蓝天空无端飘下滴答雨点,她缓缓抬头,泪眼模糊仰望渐暗的天色,几滴雨点落上她脸庞与满面泪水交和。

  感觉雨势不久便会加骤,她得找个地方避避,今晚也需找处地方歇息。

  暂抛开愁绪,她站起身抹抹脸上的泪水,朝巷子口快步而去。

  城东外郊一处小庙里,毛一钱一身湿淋淋地在庙里躲雨。

  原本不知去处的她,想起中秋那日与皇少风搭马车前往翠烟湖,出城不久经过一座看似无人烟的小庙,因她离东城门不算太远,于是匆匆奔行而去。

  才出东城门不久,纷纷细雨霎时转为滂沱,她虽加快步伐,但奔进小庙时早已一身湿。

  她衣裳湿透,满面雨水泪水交织更显狼狈,踏进无人小庙后她吁了口气,庆幸今晚找着安身之处。

  回想从家乡来京城的路上因身上盘缠拮据,她鲜少投宿客栈,多半找寻庙宇借宿栖身,即使是荒郊野地残破不堪的破庙,她亦能睡得心安无惧。

  从皇府离开时她不好多取银两,只带些许盘缠,尽管在皇府丰衣足食数个月,她仍节俭惯了,不敢随意花用。

  眼前这间小庙虽失了门窗,看似弃庙,但比她过去待过的多处破庙好上太多,神案上香炉还有香烬余灰,应是偶有过路旅人进来上香。

  她抹抹脸上雨水捉起袖摆、裙摆拧出水渍,并取下肩上包袱,想找套衣服换上,但包袱里的衣裳也让雨水给濡湿了。

  她心一惊,忙翻出包在衣料间的画卷,摊开画卷,心口一扯。

  皇少风亲手画的荷花早已被雨水濡湿,团团墨色晕散成了一摊黑色烂泥……

  再也抑止不住伤心,豆大泪珠纷纷打落在溃烂的破荷中,她捉着画纸的双手颤抖,难以克制地号哭。

  这幅荷花是皇少风第一次送她的宝物,她小心翼翼收藏,不时拿出来观赏。

  离家出走时,她将这画卷用衣物层层包裹,这轻盈的画卷比起当年娘交给她的指婚信物烟杆令她更觉贵重。

  即使离开皇府,将来只要看着他画下的美丽清荷,便能忆起皇府美丽的景物,消散内心的灰暗;即使再也看不到他,至少她留有他的亲笔墨画,已足以慰她相思。

  没料到她才离家半日,便让一场大雨打毁她最重要的宝物,令她悲恸不已。

  仿佛她与皇少风就像这手中的画作,曾经的美好景象顷刻间乌云密布,被大雨无情冲刷,只剩一摊不堪黑泥。

  她愈想愈沮丧悲伤,颤声哭不停。

  许久,她终于哭到无力地背靠墙面,在一处角落坐了下来。

  双手抱膝,她抬头看向门窗外天色转为阗黑,风声雨声交叠,她视线朦胧,不知该何去何从。

  即使回去家乡,娘亲不在,也已无她安身之所。

  她原以为任何困境自己都能勇敢面对,都能有力气迈步向前,可现下她苍凉落寞,消极难受,害怕明天到来。

  闭上眼,她再度泪流不止。

  她好想回去有他的家啊……

  五更天,黑檀马车内一夜未寐的皇少风,神情困倦,心情焦虑,望着清冷雾蒙的街道。

  他派出皇府所有仆役在京城大街小巷寻找了一夜,他亦坐上马车从东到西,由南至北,双眼直盯着窗外,来来回回梭巡街道人影,却始终未找到毛一钱的踪影。

  虽曾问到有人看见疑似她的身影在京城街巷内走动,却无法真正寻到她的去向。

  他担心她已离开京城,那将像大海捞针更难找寻。

  “华安!”他叫唤坐在车首车夫旁的书僮。

  “是,少爷。”华安忙回身掀开帘子问道:“身体不舒服吗?要不要先回府歇息?”他担心少爷未愈的伤势。

  “去衙门,我要报官寻人。”他没耐性再搜寻下去,打算直接找上官府。

  “报官?这……会不会不妥?”华安有些质疑。

  毛一钱是自愿离家出走,这事若报官出动官兵寻人,似乎不太妥当。

  “昨晚下了一夜雨,我担心一钱发生意外。”皇少风攒紧眉心,忧心如焚。

  尽管在马车内奔波一夜,他背脊不断隐隐泛疼,但内心更因毛一钱的出走感到痛苦焦虑。

  “去衙门!”他再次喊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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