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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


  童心的话让他微微一愣,可不消多久他便笑出声,她的话不可信,否则岳父怎会令他留一手,并亲自将女儿的七寸交到他手中。

  失望吗?当然,谁不希望夫妻一心?

  可多数女子习惯把真心隐藏在假意里,让男人去猜、去想、去臆断,也许对女人而言,这样的虚伪会让自己感觉安全,只是他想不到,连她也需要靠隐瞒来令自己安全?他抽掉帕子,握住她的手,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。她的手不像一般女子那般柔若无骨,指节处有薄茧子,是长期打算盘的原故吧?

  她大方坐下,没有忸怩害羞,坦然的目光与他对视。

  “你并不想嫁给我,对吧?”他用的是疑问句。

  她略一思索,考虑着在不说实话的情况下,哪种话更能说服他。

  “哪能呢?黎四公子与三皇子并称京城双骏,哪个名门闺秀不想着攀上这门亲事,何况以童府家世而言,是高攀了,若非如此,喜房怎会出现下午那幕?”她的口气有些酸溜溜的,嘴角微掀,一股子骄傲挂在嘴边。

  他看见了,眉微弯、唇微展,她是个很难交心的女子呐。

  “我没料到会出现那些事,母亲知悉后心里也不舒服,以后那几位小姐应该不会上门碍你的眼了。”

  “她们不上门,可京城就这么点大小,终究会碰上,名门贵户不都喜欢办赏花会、春游会……藉各种名目把人给凑在一起。”毕竟见过世面,童心顾虑得多。

  “是,那些宴会通常有两个目的,其一,让未婚男女碰在一起,评点对方,促成日后的婚事;其二,男人不方便出面的事,必须透过后院女子来联络各家感情。但不管是前者或后者,黎府都不需要你去做这种事。”

  早些年,祖父刚刚重返朝廷,黎府必须在京城立足生根,那时候确实需要祖母和母亲去做这种事,他有印象,当年祖母因而倦怠困顿、身子虚弱,可为着丈夫、子孙,还是得打起精神,往各家各院去应酬拉拢,好让他们几个爷孙在朝堂上行事顺利。

  可此一时彼一时也,现在情况已然不同,黎府脚步站稳,而祖父是皇帝身边近臣,他们要顾忌的是龙心、是不乐见臣子拉拢结党的皇帝。

  所以……童心摇头,是自己猜错了吗?回望他,她在心中忖度,他的话中有几分真实。

  “若黎府真的需要做这种事,我想,祖父应该能够找到更合适的孙媳妇。”比如一品大员家的千金或郡主。

  这句话有强烈的说服力,虽然有眨低童心的意味,但无法否认,于是童心信了他。

  做错事、想歪了人心,她认错!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,是她邪恶的认定他挑事让自己难收场,是她的错。

  童心并不晓得自己在认错时表情没有平日的精明能干,而是带着微微的歉意和娇憨,她会略微歪着头、蹙紧眉头、轻咬下唇,像做错事的小女娃儿,有点傻气、有很多点可爱。

  看着她,黎育岷移不开视线。

  第一眼相见,是在红盖头掀起的那一刻,他发现她有一双灿亮灵活、闪动人心的漂亮眼睛,她脸上涂着浓妆教人分辨不清五官模样,但她的自信与大方教人激赏。

  而眼前这张干净的、略带英气的脸蛋,带上憨甜的表情,有点不协调,但他喜欢。

  一个莫测高深的岳父让他有旗鼓相当的剌激感,而这个与外传并不相符的妻子让他感兴趣,短短几天,他对这门亲事有了新看法。

  “为什么黎府不需要做这种事?因为要鹤立鸡群、显示清高?但就是清流名臣也会互相攀交。”童心认真问出她的疑问。

  “上头那位不爱臣官结党,所以除非必要应酬,你不必出面。”

  “这就是黎童联姻的原因?”童心直接追问。

  他不回答,唯淡漠一笑。

  童心恍然大悟,原来是帝心圣意,难怪黎老太爷特地寻了童府为亲。

  可是千百年来,哪有朝臣不结党营私的?即使皇帝老子摆明不爱,可他高坐朝堂之上、尊养在宫廷内,怎能掌控所有朝臣的私生活?

  说难听点,多少清流大官,口口声声两袖清风,但私底下收过她送的“大礼”的为数还不少,她不相信,黎老太爷为官多年会单纯到连阳奉阴违这种事儿都不懂。

  见着她时而紧蹙、时而挑起的双眉,黎育岷嘴边笑意更深了。

  果然如岳父所言,她生就一颗七巧玲珑心,什么事儿都要来回思虑千百遍,才敢下定义。

  就这么难?对别的女子而言,成亲就是找到一个能够倚靠终生的男人,从此生儿育女、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,何必理会对方议亲的原由,毕竟那理由再荒谬,人都已经嫁进门,刨根究底有意思吗?

  “思虑不必那么重,让我们之间成立关系的是婚姻,不是生意。”黎育岷在嘲笑她,忖度着下一刻她会不会拿出账本算盘敲敲拨拨,计算这场婚事的损益?

  “谁说婚姻不是生意?”童心想也不想便反口辩驳。

  话一出口,她惊觉不对劲,在心中痛骂自己,真是的,早早计划好的,先装几天淑媛、悉心观察黎府上下,择出一个最安全的生存角色,现在却……三两下露出马脚。

  唉,是在他面前说谎不容易,还是她对他太轻易放下戒心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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