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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


  但即便兄长如此对待他们,在宋怀恩去世,王氏面临族人的巧取豪夺时,是他们挺身出来说话,没让宋家产业落入旁人手里。

  那时的宋二爷、宋三爷已经当上官,他们不是以宋家子孙的身分说话,而是以官压民,换言之……关关屈指一算,明年的科考,云丰定会榜上有名?

  知道云青的身分,所有和宋二爷、宋三爷的记忆全跳出来了。

  “对。”

  “所以那天你待在围墙外头,并非意外?”

  “我刚回故乡当官,想看看旧时屋宅。”

  “那堵墙,离你小时候住的院子很近?”

  她猜错了,他停留在那里,不是因为小院离自己的旧居近,而是因为清楚那个小院是邵翠芳住过几十年的地方。

  他在那堵墙后,想象着那个和孩子们玩得欢畅的身影,想象她的快乐。

  母亲是个姨娘,绝对胜过她这个小通房,母亲有两个亲生儿子,她身边的孩子却不是自己所出,照理说母亲各方面都比她更好,可是到最后,母亲抑郁而终,而她……几个小辈想尽办法要替她挣得诰封。

  他还记得帼容曾经信誓旦旦地对他说:“这辈子我最想娶的,就是像母亲那样的女子。”

  曾经他不明白,宋怀恩死后,撑起家业的明明是王氏,为什么孩子们心里尊崇敬爱的,却是一个庸碌平凡的通房丫头?

  现在他终于明白,关关不庸碌更不平凡,而……不只是帼容,便是自己,最想娶的也是她这样的女子。

  他不知道宋怀恩的孩子们没有关关的教导,还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出息、会不会出面求他和弟弟重返宋家大门?他不介意,因为他很清楚,有得必有失,若此生他能得到关关,便是要用宋家子孙身分做交换,也很合理。

  云青没有反驳她的话,只道:“我想你知道,我和蕥儿并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,等她回来,我会跟她说清楚,也该是时候好好替蕥儿寻门好亲事了,免得她胡思乱想、糟蹋自己名声。”

  他的话让关关松展眉心,那个酸酸涩涩的感觉消弭。

  “少女怀春总是诗,你别对她太严厉了。”今儿个,蕥儿是憋不住了吧。

  爱情是一种最不平等的关系,若是彼此相爱还好说,顶多是谁欠谁多、谁欠谁少的问题,若是单方面的感情,那已经和欠无关,而是自讨苦吃的问题。

  人生很长,总有年幼无知的时候,不吃点苦,怎么成长?

  “嗯?”

  “那你呢?你心里头,也有一首属于我的诗吗?”他问得大胆,不禁脸红了。

  她被他问得手足无措,也脸红了,但是在他发问后三秒钟,一首诗贴在她心头上的微博,等待与他分享。

  柬风夜放花千树,更吹落,星如雨。宝马雕车香满路。凤萧声动,玉壶光转,一夜鱼龙舞。蛾儿雪柳黄金缕,笑语盈盈暗香去。众里寻他千百度。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,灯火阑珊处。

  云青没逼着她回答,只是带着可疑的红晕,拿来大锅子,把熬好的骨头汤盛起,重新放入清水,待水滚,拿起发好的面团,一手持刀、一手持面,手上飞快动作,一片片细白的面片跳入沸水里。

  关关在旁帮着搅动铲子,不让面片粘上锅底,热热的蒸气扑上两人脸庞,本就红透的脸,越发像蒸透的螃蟹。

  安静、沉默,却没有半分尴尬,两人各自沉溺在淡淡的幸福里,想着身旁的彼此,嘴边的笑,不曾歇过。

  直到很有默契的两个人,把汤面端上桌,才结束这份甜美的静谧感。

  关关打破沉默,“你真的曾经承诺过蕥儿,等她长大就娶她为妻?”

  “当时的她只有八岁,你觉得我会和她较真?”

  关关明白了,他当她是孩子的胡闹,她却把自己的话当成承诺。

  “你没有立刻反驳,她便解释为默认,这是种形式上的谎言。你知道谎言和诺言的区别在哪里吗?”

  “在哪里?”

  “谎言是让听的人当真,诺言却是说的人当真。于是她说、她当真。她把诺言存在心底多年,然后一天比一天加深认定,以至于会出现今天的场面。”她理智分析。

  “我明白了,我该为蕥儿的错爱负责,我会把话说清楚。”

  那天吃过汤面后,云青、云丰和蕥儿三兄妹关在屋里聊了大半夜,蕥儿离开云丰屋里时,遇见正在赏月的关关。

  她的眼睛发红,鼻子肿得像蒜头,她没向关关寻衅,没跳过来捅她两刀、揍她几拳,但瞟向关关的眼神绝对称不上善意。

  关关很清楚自己的幸运来自哪里,第一、杀人有罪。第二、定夺罪名的是县太爷。

  被心上人处死,比自己找地方死一死更恸人!

  杨寡妇和两个儿子在方家住了十几天,云青和关关合力替她把事情给圆满解决,有钱人看重风水的心态比他们想象中更厉害,因此最后成交的不是一百一十两,而是两百两纹银。

  扣掉贿赂道士的十两银子,剩下的钱在城里置屋、买摊位,还存下不少私房钱,而那个赔三两银子,且费尽无数心思才让杨寡妇顺利搬家的马大叔、马大婶,很快就会发现,开门时,不见山不见水,只见着新坟墓。

  奉劝世人,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千万别做。

  转眼夏季过去,入秋后,天气一天比一天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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