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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


  “叶田氏以欺骗手段,不正当掳走他人孩童,犯了诈欺及掳人罪。叶方企图逼迫叶喜妹嫁给自己,不从则施以暴力,犯下妨害自由、恐吓及伤害罪。而叶长生明知叶田氏犯罪,不但不举发还帮忙隐匿,犯了包庇罪、共犯罪。”

  梁瑀曦的回答让叶家三口顿时被抽了魂,吓瘫在地上,这么多条罪名,加在一起会不会死啊?叶方禁不起吓,尿了满地。

  然靖王反倒松口气,这就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好女儿,讲理、正义、公平。“他们犯的罪,该怎么判?”

  “要看爹打算怎么做,若是送至官府,自有官府定罪,但坏处是叶喜妹的事将会被外人宣扬得沸沸扬扬;若爹想要私了,能用的方法只有拘禁、打板子、罚银……等等。”

  叶家这么穷,罚钱是不用想了;囚禁要浪费人力,且人多口杂,万一事情歪传,那是搬石头砸脚,再则大梁严禁私禁罪犯,眼下靖王府风光正盛,不晓得碍了多少人的眼,便是有皇上情义相挺,但日后改朝换代,会不会成为旁人口里的一道罪证?

  靖王点头,女儿终究懂他。事情闹大,陈年往事难免会被拿出来议论,说不得有人要把女儿被换怪到王妃随夫出征上头,战事过去多年,还常有老学究拿王妃的妇德来说事,若换婴一事又被拉出来炒作……

  “你说,该打多少板子才够?”

  “他们所犯,每条都是重罪,不能打轻了,否则为求富贵人人效之,有许多家庭将面临悲剧。”

  靖王因女儿不护短而心生愉快,于是下令,一人杖责三十。

  门外的叶家人被堵上嘴巴,棍棒声一下下打在肉上,扎扎实实。

  三十杖是会打死人的,但靖王看在梁瑀曦的分上,还是下令留他们一口气。

  梁瑀曦没起身继续跪着,梁瑀昊、梁瑀晟便也跟跪着,他们熟悉自家妹妹,明白她还有后话。

  梁璟朱视线锁在梁瑀曦身上,接下来呢?她想求王叔原谅,以便留在王府?不对,如果是,她刚才就能回院子……妹妹的所行所为很难猜测啊。

  前世他没参与这段,只晓得她并未替亲人求饶,而今她到底想做什么?

  “曦曦起来,没事了。”靖王弯腰想把她扶起。

  她摇头,推开靖王的手。“各归其位,爹娘的女儿回来了,我想回叶家。”

  她的话在众人耳里炸开,梁璟朱双眉猛地一挑,她疯了吗?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?

  “叶家都是些什么人,你没看清楚?什么各归其位,胡扯!”梁瑀晟发难。

  靖王也怒了。“你要置爹娘于不顾?我们对你的疼爱全是假的,比不上你对亲生父母的在乎?”

  “不是的,爹娘恩惠曦曦永铭在心,一刻不敢或忘,但凡有机会,定会倾力相报。只是,我必须离开王府。”梁瑀曦坚持。

  “哪来的必须?是王府给不起一口饭,还是容不下两个姑娘?”梁瑀昊不依了,像拎小鸡似的一把将妹妹给拎起来。

  梁璟朱看着态度坚决的梁瑀曦,她……是个变数啊,是他重生之后唯一的变数。

  重生后的他比前世更敏锐,更善于洞察人心,他能够轻易发现微小细节,推论对方所思。而瑀曦表现得与前世截然不同,他观察过、测试过,也试着解释过,很可惜至今仍然找不到合理说词。

  梁璟朱曾经考虑,要不要把她压回原状,让情况更利于掌控,只是她的不同太可爱、太让人惊喜,于是他反覆告诉自己,她是个小角色,影响不了大局。

  然,一天天长大,她身上发生许多意外,每个意外都让他犹豫再犹豫,越发忧心她会不会成为他的失控。

  比方她意外找到产量很高的树薯,闲闲没事往自己院子里种,瑀昊嘲笑她想当农妇,瑀晟却说她突如其来的兴趣让人想不透。

  但梁璟朱很清楚,隔年江南将会出现水涝,届时无数百姓死于饥荒,而树薯是在水涝之后,一名出身农家的七品官吏呈到御桌前的,之后父皇命官府大力推广,进而解除粮荒。

  她还意外结识赵承元,他精于算学,对于税制改革很有想法,瑀曦透过王叔,将他推荐给父皇,于是大梁的盐税改制整整提早三年,造就国库丰盈,龙心大悦。

  她领几个丫头玩,意外玩出羊毛竟能纺出毛线,织成衣衫之后极其保暖。

  他没忘记,当年冬季北方将会迎来大雪,前世冻死近万名的兵将,然此生瑀曦玩出来的毛衣,一车车往北方送,兵将冻死不足百员。

  一次次意外,一次次功劳,王叔和瑀晟能成为朝堂炙手可热的臣官,她是幕后推手。

  见靖王和哥哥们恼火,梁瑀曦忙道:“你们听我说。”

  “若你还认爹,就啥都别说。”靖王态度不容置疑。

  “对,你要敢踏出王府,二哥也不认你了。”梁瑀昊斩钉截铁。

  梁瑀晟虽沉默,却也别开头。都知道瑀曦主意正,但凡想做的就会一路做到底,可偏偏这事儿就不能由着她任性。

  全同她拧上了?梁瑀曦无奈地走到闵老夫人面前,可闵老夫人也调开视线,摆明态度一致。

  没法子了,环顾一圈,只剩下梁璟朱视线定在自己身上,虽然她努力不与他建立关系,但眼下……迫于无奈,她只能走到他面前。“哥,我必须离开。”

  “为什么必须?”梁璟朱痞痞地拉开笑脸。

  你看,这人是不是没肝少肺?在这么伤怀的气氛中,他还能笑得这么开怀,分明就是没有同理心。皇家教养就是比不上靖王府,想那群阋墙兄弟、那群以利谋私的皇家子孙,恶心透了。她在心里拼命给梁璟朱刷恶感。

  偷瞄爹爹、外祖母和哥哥们,发现他们竖着耳朵,梁瑀曦扬声道:“喜妹的情况你们都看见了,不论我是否无辜,叶田氏都是我的生母,她造就喜妹从小到大的痛苦,试问她要用什么态度面对我?就算没有睚眦必报,但肯定对我深恶痛绝。

  “而我呢?我会不会认为自己生活得好好,为什么从天而降、出现一个外来者?会不会认为她抢走爹娘和哥哥们对我的宠爱?家和万事兴,有对相看两相厌的姊妹,王府后院会掀起多少风波?

  “再者,因为叶田氏,喜妹失去受教育的机会,我却是爹娘手把手、一点一点教养出来的。同是王府姑娘,不管是府中下人或外人,是否会拿我们比较?那些随时准备对王府见缝插针的人,是否会贬她扬我,令矛盾加剧?

  “喜妹刚回王府既要适应学习,又要面对比较目光,对她公平吗?倘若我们起了争执、结下仇怨,爹娘、外祖母和哥哥们要站在谁那边?最后,我是叶田氏怀胎十月生下的,我一生不愿负欠,我想报答爹娘养恩,也想还报生恩呀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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