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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


  嫁衣已经送过来,不太合身,但凑合着能用,听说这套嫁衣前面已经有七、八个人穿过。“好汉村”是个务实的村子,住着务实的村民,过着务实的生活,他们对于婚姻没有太多憧憬,只想踏踏实实把日子往好里过。

  瞳瞳并不介意嫁衫上过别人的身,她的第一身嫁衣还是礼部置办的,够尊贵、够让人羡慕了吧?可又如何,终究没落个好下场……

  所以穿什么出嫁她压根儿不在乎,更何况这场婚礼并没有太多的实质意义。

  她喜欢这里,却也明白,自己不会在这里待得太久。

  抱着晚儿在院子里来回缓步慢行,晚儿趴在她的肩膀上,她一面走一面轻拍他的背。

  “红豆生南国,春来发几枝……”诗背过一首又一首,这几天,晚儿又学会好几个词汇,说话的次数不多,但每次都能引出她的兴高采烈。

  晚儿是个聪明的孩子,几次下来,他便也明白,想要让姨姨开心?很简单,开口说话就行,这招屡试屡成。

  这个时节的风,微暖微凉,日光洒在屋顶上,照亮四方,她爱上这里的宁静,爱上蓝得透澈的天。

  突地,马鸣声从远方传来,孟殊回来了。

  这几天,她从村人口中听到很多关于孟殊的事,传闻中,他有一身好武艺,刚搬到这里时,别人打鹿、打野猪,他一口气打下两只大老虎,换得的银子买回鸡鸭鱼猪,请兄弟们吃喝一顿,还买回村里唯一的一匹大黑马。

  传说他疼儿子,却不懂得方法,笨拙的表达常吓得儿子放声大哭——这点她亲眼见证过,无伪。

  马在屋前停下,门推开,两人目光对上,他要说话,她却以手指压唇,要他噤声。她指指晚儿,用口形对他说:晚儿睡了。

  她的表情很温柔,动作很温柔,整个人温柔得像湖水,一点一滴穿透人心,晚儿被她收服,而他也……也在沉沦当中,让他忍不住想要对她再好再好、再更好一点。

  走进屋里,这几天她和晚儿同床睡,床小,睡得不大好,但夜半醒来,看见晚儿舒展的眉心,让她回想起和慎儿的相处,心平了。

  好像发现自己被放下,晚儿轻哼两声,她拍拍他胸口,低声道:“不怕,姨在这里陪你哦,好好睡,睡醒姨给你讲故事。”

  和缓的声音、温婉的口气,晚儿松开眉心,呼吸渐渐变沉了。

  孟殊站在门口,双手横胸,看着她的细心,大胡子底下的嘴咧开。

  越来越满意她、越来越喜欢她,被这样的女子吸引,是再自然不过的事。

  瞳瞳轻吁气,她直起身,迎上他的视线。

  微哂,他有些迫不及待,走到屋里拉起她的手,在她耳边说:“到我房里。”

  不想吵醒晚儿,这样的靠近、这样的低吟是必要的,只是暖暖的气流从耳边吹过,勾出她一阵莫名心悸、莫名紧张,和莫名得……无法说出口的感受。

  她点头,假装镇定,跟在他身后,来到仅剩的一间房——他的房间。

  视线对上床边那袭全新的嫁裳时,她讶异又不解。“嫂子已经帮我备下嫁裳。”

  王氏连婚礼流程都对她讲过一遍。

  很简单的,辰时喜娘来屋里带她到村中广场前,那里立着一个刻着好汉村的石碑,新郎们会在那里迎接新娘,之后几对新人朝石碑行礼后,花轿会抬着她们游村一圈,最后各自回家。

  接下来的喜宴欢腾与她无关,她只要待在家里就行。

  比较有趣的是,花轿是用竹子做的,由两个人抬着,竹竿上、把手边绑满清晨采集而来的鲜花。王氏说:“还沾着露珠呢,那次我的嫁衣沾了水,害得我伤心好一阵子。”

  她理解,天底下的女子都盼着成亲,盼着那天的自己是最美丽的新娘。

  瞳瞳凑趣问:“花轿没顶盖,下大雨怎么办?那可比沾上露珠更狼狈。”

  她一说,哄得王氏呵呵大笑。“是啊,实实在在过日子比较重要,我本来以为嫁到这穷山恶水之地日子难熬,却发现,如今的日子过得比出嫁前更好,至少这里的男人有肩膀,不教女人为那一口粮操心。”

  这好像是好汉村里女人的共同心声,从起初的不甘愿到后来死心塌地,虽说不能以偏概全,但几日接触下来,这里的男人算是好的,至少乐意负起家庭责任。

  孟殊说:“那身嫁衣旁人穿过。”

  就十几套嫁衣轮来轮去,当初买的时候只考虑到结实,考虑至少得让村里兄弟全娶上媳妇,嫁衣才能作废,哪里会想到好不好看、美不美,但是她……她不同,他想为她尽心力,想让她……

  “我要你漂漂亮亮的嫁给我。”他接着道。

  为什么?这场婚礼只是个过场,只是权宜之计,不是吗?何必用心计较美丑?

  但他的目光很认真,态度很真诚,他真的想要她漂亮开心。

  垂眉,瞳瞳不知道该不该收下他的好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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