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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八


  贺盛很惨,惨到让陆溱观怀疑,是怎么样的坚韧意志力,让他还愿意活下去?

  他瘫坐在椅子上,手脚无法动弹,只穿一只鞋,不是因为鞋子掉了,而是因为脚板少了,有六根手指歪成奇怪的弧度,左眼剩下一个黑色的洞,右颊骨外露……用这副模样活着,比死更辛苦。

  看见贺关,贺盛呵呵大笑,嘶哑的嗓音,听得人起鸡皮疙瘩。

  “杀我啊,你不敢对吧?贺关,你真是薛种,连杀妻害子之仇都不敢报,呵呵呵……”他全身上下不能动,只能靠嘴巴泄恨。

  “要试试吗?”贺关凝声。

  陆溱观叹气,问:“机关算尽,却落得如今下场,不后悔吗?”

  贺盛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瞄她。“身为皇子,若从没为那个位置拚命过,一辈子平庸活着,才会后悔。”

  “你拚命的方式是弑母害父?真真是有趣得紧,可惜不管后不后悔,现在连平庸地活着都很困难呢。”已经沦落到这等地步,还如此嚣张,太招人厌恨。

  “大胆,谁让你……”话说一半,贺盛突然消了声,他看看贺关,再看看陆溱观,恍然大悟。“你是陆羽端和高乐水的女儿陆溱观吧?哈哈哈……居然是你、居然是你!”

  贺盛的反应奇怪,奇怪到陆溱观一时无法理解。

  但很快地,贺盛用下一句话为她解惑——

  “你长得跟高乐水有几分像啊,当时如果我加把劲,说不定你会成为我的女儿。”

  陆溱观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,她困惑地望向贺关,只见他一双浓眉紧蹙。

  “贺关,你好样的,到最后还是把陆溱观给弄到手,哈哈……我以为你真有成人之美,会成全她和程祯,原来只是嘴巴说说。你是怎么办到的?用权?用势?还是用利益?不过不管怎样我都服气你,至少你比贺镇有种,他再爱有什么用?打死他也不敢把高乐水从陆羽端身边抢走,嘿嘿嘿,谁晓得龙椅上那个男人是个十足十的大孬种。”

  “闭嘴。”

  贺关抓起茶盏往他头顶砸去,砰的一声,碎瓷片在他额际划出一道伤口,鲜血淌下。贺盛用舌头舔了舔,一脸痞笑道:“恼羞成怒吗?该怒的人是我吧,人人都说七皇子与皇子妃鹣鲽情深,害我信了,谁晓得陆溱观才是你始终如一的那个,当时如果我把毒下在陆溱观身上,你是不是就会放弃战事,迫不及待赶回来?”

  贺关挡不了他的破嘴,只好出声喊,“来人!”

  魏旻迅速进屋,像抓小鸡似的揪着贺盛的后领,把人给拎了起来,无视他的前襟卡住他的喉咙,害他吸不到气,一张脸憋成青紫色。

  屋里的对话,魏旻全听见了,虽然要把贺盛的话组织起来有些困难,但要理解他让爷有多愤怒并不难。

  伤了爷,还敢让爷生气,贺盛肯定觉得自己活得太畅快,所以……

  扬手,魏旻把他丢给府卫,道:“割掉舌头。”

  何必留着那三两肉为祸?他不是很想活吗?没有舌头这个祸根,他肯定能够长命百岁。这个主,他作了!

  屋里一片沉默。

  陆溱观垂眉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,而贺关,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。

  片刻后,她抬起眼望着他,低声道:“你是不是该解释些什么?”

  他深吸一口气,他并不习惯长篇大论,只是这件事,需要他用长篇大论来解释。

  半个时辰后,陆溱观凝视着贺关的眸光充满浓浓的难以置信,他是在记忆中淡了颜色的糖果哥哥?

  她的胸口起伏不定,心脏狂跳,记忆喧嚣。

  她记得的,记得他每次来家里,她的兜里就会有一袋好吃的糖果,他喜欢跟爹娘说话,而她喜欢窝在他怀里,她听不懂他们的对话,但她晓得他的怀抱很舒服温暖,所以宁可无聊,也要让他抱着。

  抱着抱着,听着听着,她睡着了,他是她童年最幸福的摇篮。

  糖果哥哥出现那年,她三岁;糖果哥哥离开那年,她五岁。

  她说过要当他的新娘子,他应了,说等她长大一定娶她回家。

  她说过,会一辈子待他好,他应了,说他会待她更好。

  她曾经那样地喜欢他,喜欢到两天不见,就会隐隐叨叨个不停,可是他离家出走,再也不回来了,她每天拿着长凳站上去,攀在围墙边,远远地看着墙外街道,心想,会不会他又从街的那一头走过来,递给她一袋糖果?

  一天天,她的思念化成泪水,她常常想着想着、想出心痛。

  那时,娘像自己教水水的那样,告诉她说:天下无不散的筵席,既然终归要别离,为什么不记住快乐的时候?

  娘说:人人都不爱悲离,只想欢合,可没有分离的哀愁,又怎么会有相聚的快乐?

  娘说:成长就是一边得到、一边失去的过程。

  娘说:缘分未到,纵使历经千劫也无法相遇,缘分到了,便是天涯海角,也能走在一起。

  可是等待的岁月那样漫长,她一点一点失去希望,直到某天,系在兜里的玉虎不见了,她渐渐将他淡忘。

  贺关说:“十八岁艺成回京,我向父皇要求赐婚,知道我想求的对象只是个十岁女童,贺盛恶意嘲笑,但在父皇面前,他非但没有反对,还大力为我说话,最后父皇同意让你当我的侧妃。”

  “他有什么目的?”陆溱观一语中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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