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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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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夫说,他无能为力,只能想尽办法让他回去见夫人最后一面。 这已经是最后一面了吗?可他还没把雅雅的鼻眉眼唇看个仔细、看清楚,他还没交代好遗言,他要做的事还没完成,难不成,“一面”就是货真价实的“一面”,再无多余空间? 可是不行呐,他什么都没交代,放心不下啊,雅雅肯定会想也不想就生死相随,她是个死脑筋,不懂得蚂蚁尚且偷生…… 眼前阵阵发黑,他感觉力气自身躯渐渐抽离,意识缓缓飘浮在空中,他快死了,他知道。 茵雅急急说道:“没有抱歉、不要抱歉,再苦都过去了,为你做任何事,都是我心甘情愿。” 泪水模糊了双眼,再大的委屈,她咽,再多的痛苦,她吞,只要他待在她身边,她愿意付出所有条件。 茵雅不管不顾,她已经忍受不住,不管是否有旁人在场,不管别人会不会笑话她失去分寸,她就是要抱他、亲他,就是要把自己塞进他怀里,别人爱怎么评论,随便。 反正她已经做好决定,当小星、当贱女人、当狐狸精,当所有别人不齿却可以尽情爱他的女子…… 展开双臂,他不来抱她,她来抱,今天,她要对他说出千百句以前说不出口的“我爱你”,要一遍遍在他耳边问:“世界上如果有人比陆茵雅更爱你,那个人会是谁?” 等他从父皇母妃皇奶奶到儿子女儿都猜过一遍,她才要公布答案:错错错,那个人叫做雅雅…… 于是她抱了他,她耳边却听见他一声闷哼,满脸的灿烂笑餍随着他那声闷哼、随着他冰冷的身子触到她的脸、随着她鼻中嗅到的淡淡血腥味,随着他的体重渐渐压在她身上……笑容凝结在眉眼间……铿地一声,她听见自己的心碎。 她看见谨言哭倒在端风的身上……她看见银月死命捂住嘴巴,不让哭声出场……她看见立羽垂下脸…… 为什么哭?怎么能哭?今儿个是好日子呀,坜熙守诺,回来看她了呀,他们约定的天上人间就近在眼前了呀…… 不准哭、不许哭,这样好的日子,大家该笑得阖不拢嘴才是…… 她不哭,但泪水一串串,争先恐后自眼底冒出来,她想笑,但挤压出来的笑容,在她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的心碎裂痕。 缓缓地,她环起坜熙的腰,带着几分抱怨说:“坜熙,你好重哦,我快抱不住你了呢,你得减肥才成,下回我盯着你,好好练健身……” “夫人。”立羽和银月抢过来,一把撑起坜熙。 但茵雅哪里肯,哪里肯把他交给任何人,她的手不放,仍然紧圈着他的身子,她的脸磨蹭着他的脸,别那样冰冷呀,把她的温暖全数拿去吧,够暖和了,就请睁开眼好好看她。 如果拿走温暖还不够,那就……那就连她的命都拿去,只要换得他能蹦能跳能笑能幸福,要拿走什么,她通通不计较。 谨言见状,随之过来,从茵雅身后,想把两人分开。 茵雅死命咬牙:心底怒吼着,别分开他们,求求你,不管你是天地何方的种明,不管你用什么方法,就是请你、请你千万千万别分开他们,上穷碧落下黄泉,天地人间他们要常相见。 “夫人,请您放手。” “不放!”她咬紧牙关,紧紧死扣住这两个字。 对,她不放,只要坚决不放,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分开他们,她抱他,抱得更紧,她要用全身的力气,把自己赖在他身上。 是啊,赖他,他允许过她,赖他一年十年,赖他一生三世,赖他永恒万代,她得巴着他、赖着他…… “夫人,求求你松手呐。” 端风也抢过来,想扒开她的手,但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力气,她的十根手指头紧扣在一起,任谁也无法把她拉开。 她不能松,一松手他就走了,走到她不认识的世界,走到没有她的地界,他要走了,她知道、她真的知道,他就要走了…… 不松,打死她也不要松手: “夫人,你再不松手,王爷就要死了,你快放开王爷,让大夫瞧瞧呐!” 银月几句话狠狠地砸上她的脑子,像被干针万针刺着似地,她痛得松开双手,一群人七手八脚飞快把坜熙抬进屋里。 怎么办?她松手了呐……听不见她的心碎,他是不是就要走得头也不回?茫然四望,眼前的景物全在她眼底变了形体。 不是说风雨过俊就会出现彩虹?不是说寒冬过后春天将近?不是说天空暗到底,太阳就会露出痕迹?怎么那么多的话,说到底却只是一篇篇谌人言语? 不公平、不公平!怎么可以她咬牙迎向风雨,可彩虹不见踪迹,她熬过寒冬却跌进冰河里,她忍受黑暗,等待天明,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暗不见天日的地狱…… 不要,她不要……她要生死相随,她要生死与共,她要永世不弃不离,可她……终究是松手了呀…… 她失去了所有力气,缓慢蹲下身,她把自己蜷成一团。 累了,她累坏了,本以为死命撑到最后,能撑出一片晴朗天空,没想到命运从不照着人心走,那么,好!她不要了、通通放弃了…… 趴在冰冷的泥地上,她歪着头,冷冷地嘲讽那片她曾经敬畏的天地…… 茵雅握着坜熙的手,已经好几日,天黑天亮、天亮天黑,她再不去扳着手指过日子。 维系他的是一缕淡到几乎感受不到的气息,文师父要所有人早做准备,她却不知要准备什么? 准备送走坜熙吗? 傻!谁要做那种无理的准备,她只会准备好菜好酒,等他醒来,与他大醉三百回合。她只会准备满肚子和相思有关的诗词,一行一行写、一句一句念,念得他明白,相思有多么折磨人。 “夫人您这样不行呐,您腹中还有孩子,要为孩子着想。”银月的声音在耳边乍响。 没了爹娘,活着也是个苦字,何苦留他在人世间遭难? 茵雅凄凉一笑,原来她竟是说大话呵,没有坜熙,她根本不可能独力把孩子生下,她是个恶毒的坏母亲,没了爱情,连孩子也没力气要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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