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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


  扬手,纸钱自手中散去,在空中飞扬、翻腾、落地……

  这是在嘲讽她?任她再会翻腾,终也要落地……

  缓步前行,周围彷佛围起防护罩,她听不到哀乐奏鸣,看不到下人悲戚,她的灵魂被抽走,只剩下肉体随着队伍前进。

  扬手,纸钱再度从手中散去,只是手落下的时候,一个坚定的掌心握住她,转头……她看见他。

  “别怕,我在。”殷宸说。

  一句话,他掌心的温度迅速从她的手心扩展到手臂、到身躯、到心脏……

  她一语不发,两人安静对望,他闯进她的防护罩,把人气带进她的世界,然后感动一点一点、再一点……

  凝结成冰的泪水在此刻瓦解,堵在胸口的哀伤被融化,她的委屈哀愁争先恐后冒出来向他讨拍。

  那话儿说得多好啊,眼泪只对在乎自己的人有用。

  于是她的泪水教他愁了眉、硬了唇角,教他的心扭成团,让他无法安生。

  他生气,气她把自己弄得这么瘦,气她让自己不成人样,她不知道,即使在远方,他仍然时刻惦记挂念她吗?她凭什么不在乎他的在乎,凭什么不理会他的担心,凭什么这般折磨自已……不知道她折磨到的人是他吗?

  他是真的生气,却舍不得让她看见怒气,于是五官自动删除愤怒,只留下疼惜。

  “我很痛,这里。”她指指自己的胸口。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殷宸回答简短,但沈青确定他明白她的心痛,并且把她的心痛拢在掌中,用武林高手那套,把心痛揉成灰,从指缝间落下。

  交谈只有三、两句,之后不再对话。

  她是痛到说不出话,他是心疼到说不出话,她继续随着棺木往前走,他继续拉着她的手往前走。

  坐在秋千上,殷宸在她身后轻推。

  整整三天,他给她喂饭、抱她、拍她入睡,他牵着她走在两人曾经并肩欢笑的路上,但他们没说话,好像不需要透过言语也能沟通似的。

  秋千轻荡,荡开她的语言中枢,说话的欲望出现。

  心随意走,她终于开口。“搬到外婆家后,我再没坐过这个秋千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外公说,这是要做给他最疼爱的外孙女的,谁也不能坐。我不是外孙女,我要当外公的孙子,所以,不坐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外婆骂我固执,说不管我改不改姓,都是她最疼爱的外孙。可我不只想当她‘最疼爱的’,我还想当她‘最骄傲的”、‘最荣耀的”外孙。”

  “你已经是。”

  殷宸说的对,谁家外孙女儿能考上秀才、举子,还是小三元呢,“邵青”这两个字太红,连县太爷都送来匾额,赞扬外婆教育有成。

  外婆战战兢兢地收下匾额,一面叨念,“你这孩子,心怎么就这么大,不能安生点吗?”念完却立刻进厅里给外公烧香,感谢祖宗庇荫。

  外婆多矛盾呐,不赞成她却又纵着她,明知危险,明明不乐意她冒险,却又替她掩盖真相。若不是疼极爱极,谁会这么无聊?

  “可我不能再考状元了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外婆逼我赌咒,逼我回沈家,让我当个安分的闺秀,安分待嫁。”

  对这么不安分的她,要求安分,多为难人。

  “你怨恨外婆?”

  “不恨,她只是用自以为对我好的方式待我。”

  “所以……”

  “我害怕,怕走入牢笼,怕无形的约束让我喘不过气,还怕面对……”她最爱也最恨的父亲。

  他蹲到她身前,勾起她的下巴,认真地、郑重地再说一次。“别怕,我在。”

  他用铿锵有力的语气说出四个字,然后,她就信了。

  她点头,点得眼泪不小心掉出来,她说:“好,不怕,再也不害怕了。”双手勾住他的脖子,她从秋千上滑下来,扑进他怀里,她用力抱住他,好像练过吸星大法,能从他身上吸取足够勇气似的。

  他问:“你想回沈家吗?”如果她不想,他就有本事把她藏得无人找到,他对自己的能力向来自信。

  “不想,但必须回去。”她不信鬼神,却不想外婆冒险,万一真会魂飞魄散呢?万一赌咒成真了呢?

  他抱起她,坐在秋千上,带着她轻轻荡着。“那就回去吧,我会上沈家提亲,往后你是我的人,没人敢欺负你。”

  “但嫁了人,我就不能当状元。”她笑着窝进他胸口。

  “是。”成为殷夫人,她不能考状元,不能在他的庇护下进入翰林院。

  他本打算给她五年,让她驰骋朝堂尽情发挥所长,他也在这段时间内将前世遗憾消弭,五年后她完成梦想、退出朝堂,并且成为他的妻子。

  但沈家不安全,坦荡磊落的她不会是后院女子的对手,计划必须改变,成亲必须提早。

  “但你会发现,值得的,即使那是条截然不同的路。”殷宸道。

  值得?这是他的承诺吗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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