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千寻 > 心机男の小茉莉·上 | 上页 下页
二十三


  泪水流干了,她再也掉不出新泪,全身很热、也很冰冷,只觉得突然间这个世界与她再不相干,她成了世界边缘的过路人……

  远处,那个有温暖眼神的好心男人背着她,一通电话打过一通。他也有家人埋在瓦砾堆下吗?也和她一样,焦心着亲戚的安全吗?

  她应该安慰他、祝福他的,可她办不到,她没有力气帮助别人,她被满满的哀恸压得喘不过气。

  “我联络到直升机了,它们会马上过来,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舅舅的电话,我替你联络他们?”

  他认识她吗?为什么知道她有个舅舅?她没问,因为没有力气。

  下意识地,一串数字从嘴里吐出,她给了他大表哥的电话。

  茉莉花茶埋在石块底下了,它们残酷地连同母亲的爱情一并埋下,妈妈的等待终于盖棺论走,她,始终等不到父亲。

  泪水是冰的,雨水是冰的,大地是冰的,但她很热,她像浴火凤凰,在火焰中烧灼、疼痛。

  “你怎么了?不舒服吗?啊!你发烧了……”

  听着男人的呼喊,突然间,她咯咯轻笑。

  今晚没有月亮、没有星星,在这种不浪漫的夜里,她喜欢唱着浪漫歌曲取悦阿擎。

  仿佛间,她回到那些夜晚。

  那时候没有大地震,没有流离失所,妈妈的房间隐隐透着亮光,外公的房里,收音机传出主持人卖药的声嘶力竭,他和她,背靠背,坐在席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……

  轻轻地,她放下外婆,赤着脚站在雨中,用粗嗄的嗓子唱歌,用被干涸血迹涂满抽象画的双脚翩然起舞。

  茶也清耶水也清呦清水烧茶献给心上的人

  情人上山你停一停情人上山你停一停喝口新茶表表我的心

  没有新茶了呀,新茶全埋在瓦砾堆下,她的心啊,怎么向阿擎表示?

  不,他不上山了,他再不会为她暂停,母亲的独角戏由她接演,她要开始自言自语,从今以后,每分钟都活在记忆里,能怎么办呢?有的人就是注定演出悲剧呀。

  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
  对白总是自言自语对乎都是回忆看不出什么结局
  自始至终全是你让我投入太彻底
  故事如果注定悲剧何苦给我美丽演出相聚和别离

  她舞过一个又一个的圈圈,笑得好开心,她不知道,一个又哭又笑又唱歌的女人会被送进精神病院。

  不过,无所谓,都无所谓了。

  家没了,阿擎再也找不到她,她的认真投入变成没有未来的笑话,美丽相聚、痛苦别离,她的心啊,拉扯、撕裂,碎得拼不回原形。

  “在想什么?”蒋烲问。

  她回头,看见关怀眼眸,晓得自己又恍神了。

  “你是谁?”她轻问。

  他呵呵大笑,这句话她问过很多次,却从没有一次记住。

  不过蒋烲没生气,他知道她很努力了,从离开灾区到现在,她强抑悲伤,合作乖巧、听话懂事,尤其在舅舅舅妈和表哥们的围绕下,她始终表现得很坚强。

  她是个自我克制力很强的女孩。

  不管谁跟她说话,她都点头,偶尔还会夹带几个微笑,说句“不要担心,我没问题”之类的话,好让亲人放心,但一背过身便开始恍神,泄露出最真实的茫然无助。

  “你太伤我的心,没有任何一个主人可以忘记她的天使叫什么名字。”他轻点她的额头,带点宠溺意味,她是他见过,最特殊的女生。

  “对不起。”

  小今还以为自己很善良,不会害别人伤心。

  “我原谅你,不过,这次你要记好了,我的名字叫做蒋烲。”

  她用力点头,但蒋烲依然不认为她会把他的名字输进脑袋里。

  “我以为你会选择留在舅舅家里,他们很疼你。”

  那天,三个表哥围着她,轮流对她讲话,三个人全投反对票,反对她飞到美国找那个不负责任的爸爸。

  “我会回来。”她说得笃定且认真。

  她已经长大,大到不需要仰赖父亲或母亲才能生活,她只是想找到答案,想问问父亲,为什么他可以对妈妈承诺爱情,却又对爱情置之不理,她必须为母亲多年的等待找到一个合理的结局。

  三个表哥拿她没办法,只好拚命在她耳边叮咛,要她经常打电话回来。

  “好吧,不管怎样,记住,我是站在你这边的,我会尽全力帮你。”蒋烲拍拍她的手背,走到飞机后面的洗手间。

  他接到姊姊蒋欣的越洋电话,听到了一个让人动容的爱情故事,二话不说就立刻和姊夫托付的征信社取得联络,拿走所有和贺巧眉有关的资料。

  他很清楚,自己的多事绝对会惹得蒋擎对他们兄弟更不谅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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