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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


  她明显的拒绝很伤人,但他还能期待什么?自己毕竟离开了那么久,品駽轻轻叹息。“阿雪,我还是你的品駽。”

  她的品駽?少哄人了,他现在是四姑姑的品駽、是小麻雀的品駽,偏偏她这个人很小气,不是她一人的东西,她不爱。

  何况,是他自己决定站在与她敌对的那方,是他决定在她最需要他的支持与陪伴时背叛远离,既然他决定不要她,那么她便也决定,他不再是她的品駽。

  “当年如果我选择留在台湾念书,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家出走?”

  不,她一样会选择离家出走,只不过她会带他一起走。她会像教育阿叙那样,给他请最好的老师,给他学习所有想要的能力,然后,他们会站在同一阵线,齐步并肩。

  他没听见她藏在心底的答案,续道:“我写了很多信给你,但你不是没回就是讽刺我两句,从没告诉过我,你已经不住在家里。而当我打电话回家,母亲和下人们也像串通好似的,没人告诉我你的情形,唯有问急了,他们才回我一句,说你都好。

  “既然你过得好,为什么不肯接我的电话?是真的还在气我,气到不愿意听见我的声音?直到后来,母亲为了公司的事,要我同方律师联络,我才从他口中得知你已经搬出去了。

  “我很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生活,但方律师很看好你,并随时给我关于你的讯息,所以我知道你过得很好,也知道你的投资能力出类拔萃,我除了深感安慰之余,也告诉自己要加倍努力。”

  他冲着她一笑,像对她的成长感到若干欣慰。

  虽不在彼此身边,但两人各自努力的感觉还不坏,尽管他人在国外,但他母亲经常通过视讯让他和公司的高层开会,并听取他的意见,再做出许多大小决定,因此他早已慢慢学习公司的营运。

  别开脸,她不想听他那些煽情言论,她否认自己对他还有心。

  他的手肘靠在膝盖上,两手五指轮流轻碰,许久,说出一句,“阿雪,取消旅游,圣诞节时回家一趟吧。”

  “我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她倨傲地抬高下巴,冷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。

  “小时候你喜欢听我讲故事,我来讲个故事给你听。”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,不畏冰雪袭人。

  而她不置可否。

  “有三个姐妹,她们在大都会工作。母亲节当天,她们一个赖在床上、一个趴在电脑前,还有一个提着包包在百货公司享受难得的假日。突然,她们都接到了一通妈妈传来的简讯:速回。于是三人连忙回拨,可电话那头却无人接听。

  “所以,三姐妹相互联络,发现大家都收到同样的简讯,心一惊,知道发生事情了。她们赶忙约在火车站一起回家,一见面,三人就哭得淅沥哗啦,因为从不主动找女儿的母亲怎么会发出这样的简讯?除非她病危了……

  “她们坐上火车,一路上哭着回忆童年时的点点滴滴,哭着述说母亲曾经为她们做过的事情。终于,火车将伤心的姐妹们带回家,她们拿出备用钥匙打开家门时,想像着即将看见的场景,心绷得好紧、控制不住的泪水直流。

  “然而,门打开了,家里一如往常,她们同时看见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,那口紧憋着的气终于松下。

  “母亲看见姐妹们回来,笑着说,母亲节你们不请我吃饭,只好我来请你们吃饭了。而她们紧紧盯着母亲,又哭又笑的说,家还在,真好。”

  故事说完,他回眼望她。

  她轻蔑横眼。要听寓言故事吗?她的书柜里有一整套的《伊索寓言》呢。

  “蓝品駽,你忘了吗?我没有母亲。”那个因为金钱才想起自己的女人,她不承认她是母亲。

  “但你有爷爷、奶奶,他们很想你。”

  两位老人埋怨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儿子留下的独苗,然而几次透过方律师想同阿雪联系,得到的答案永远是阿雪很忙。她忙什么呢?明眼人全晓得,她忙着和亲戚们撇清关系。

  这点,阿雪的爷爷、奶奶明白,阿雪的姑姑、姑丈们也清楚,只不过未曾捅破说清罢了。

  “有你承欢膝下,我,无所谓吧。”她挑了挑眉头,也挑出火气。

  爷爷、奶奶不是只在乎女儿们,在乎有没有男孙,哪里会在乎她?

  “从小到大他们对你的宠爱,你怎能视而不见?”他不能苟同她的偏激。

  “他们的宠爱在面对姑姑们的争产时,起了什么作用?记不记得方律师宣读遗嘱时,大姑姑吼叫着‘蓝历评只有女儿,没有父母吗?’时,爷爷、奶奶说什么?他们说,‘他眼里要是有我们,早就替蓝家留下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了。’而当姑姑们争继承权、争房产时,讲过多少恶毒话?她们逼我转让手中的公司股份、抢着当我的监护人时,爷爷奶奶有没有跳出来为我说一句话?”

  亲情?她第五千次对这两个字感到鄙夷。

  “那时他们是太悲伤了,阿雪,仇恨无法让昨天重来,无法洗涤你受过的委屈,它只会让你的明天变得更晦涩。与其如此,为什么不放下仇恨,让自己从头来过?”

  “仇恨的确无法让昨天重来,却可以鼓舞我筹画未来,所以我要死掐着仇恨,让昨天的事没法在我身上重复发生。”

  她说得斩钉截铁,把他的励志故事踢到外太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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