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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


  她哪有怎样?了不起是408B的病人又来找碴,用自己的生命威胁她说:“我不要吃药,不要待在这里让你们穿白衣服的折磨,大不了一死,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。”

  她点点头,拍拍他的肩膀说:“我敬佩你是条好汉,说不吃就不吃。”然后,把他的药丢进垃圾桶。

  符昀的举止太反常,每天让她恐吓的病人突然不被威胁了,反应会是什么?当然是以为自己没救了,连大姊头护士都不理他,他存活的机率一定没有了。

  于是他下床,可怜兮兮地到垃圾桶里把药翻出来吃,这个举动好死不死被巡房医师看见,到阿长那里告了她一状。

  唉,做人难、难做人、人难做。

  于是,不必骗阿长家里谁死掉,她就能无条件休假,一个人傻傻地漫步街头,用容量不多的脑浆认真思考,阿扬为什么突然搞失踪?

  她在阿扬的手机里留下好几个“不见不散”,他都没理她,连“你耍白痴哦,我那么忙哪有时间去光头伯家”的简讯都没回。

  她打三百通电话给小方,他仍然睁眼说瞎话,说阿扬留在大陆拍电影。

  屁咧,报纸新闻登了那么大一篇,说他为金马奖盛会特地返台,照片里,他一样笑得色迷迷,一手摸在女明星的裸背上,爽到不行。

  阿扬不见了,他只出现在那些粉丝、摄影媒体前面,独独选择在符昀的生命里面不见。

  他在躲她!经过这么多天,她推论出这个不争的事实。

  想通这点,像被点穴般,她定住,在人行道上呆若木鸡。

  阿扬躲她,为什么?

  因为她恐吓他,要把他的皮剥下来,把肉切成一块一块泡盐酸,把他的肝挖下来腌泡菜吗?

  那又不是真的,认识她那么多年,他还不知道,她仗义执“力”的青春年少已经过去了,她很久没拿球棒K人了啊。

  因为她不够漂亮、不够聪明,气质差、流氓味重,拿来当女朋友是自讨苦吃,拿来当普通朋友又太辛苦,他觉得太累,所以决定逃跑?

  不对,那些通通是藉口,他就是讨厌她了,他就是找到比她可爱一千倍的女人,就是不想和她继续交陪……

  暂停的两条腿继续往前行,符昀紧咬住嘴唇,打死不让眼泪落下。

  她上了捷运,眼睛瞪得很凶恶,吓得和她对视的人纷纷别开头去。她没恶意,只是在恐吓泪水乖乖停留在泪腺里。

  她下捷运,走了十二分钟的路,把头仰得很高,逼泪水从喉咙落入胃壁。

  她压下杜家的门铃,在佣人来开门时,努力让哽咽的嗓子发声,“我要找阿权。”

  然后,往杜煜权的房间直奔。

  当她打开房门,看见他的那刻,所有的压抑通通解放,泪水落入江湖,但她仍然坚持不哭。

  行李收到一半的杜煜权猛然回头,看见她还在死命哭。

  “小昀?”他轻唤。

  她二话不说的投入他怀里,全身肌肉紧绷,她不对泪水服输。

  “怎么了?谁欺负你?”

  “死阿扬不理我了啦。”

  她用愤怒取代哀痛,她气得捶胸顿足,气到肠子打肝脏、胃拉心、胆扯肝,五腑六脏全部轧在一起,她好想翻白眼,直接给他死掉算了。

  “好好说,为什么阿扬不理你?”他把她拉到床边,温声问。

  她吞下泪水鼻水,不准自己狼狈。“他、他怕我给他剥皮啦。”

  “不会,阿扬不怕,以前你要给他耳朵灌水银、叫拖拉库给他来回辗十次,再用水泥把他封在铁桶里,他都没怕过。”

  “可是他就是躲我啊,他不接我电话、不回我的E-mail。也不去光头伯家找我,我已经赊帐赊到光头伯不给我可乐喝了啦……”

  她气到一口气上不来,死阿扬、烂阿扬,也不想想她对他那么好,小时候男生在背后说他坏话,她不怕被学校记警告,用美工刀去划人家脚踏车轮胎。

  “可能是误会吧,我帮你找到阿扬问清楚,好不好?”他安抚道。

  她吸鼻子,明明没哭,说话却一吸一抽。“如果他说我很烂,不想跟我在一起咧?”

  “那我陪你去把他抓起来、喂摇头丸,再叫记者去拍他。”

  “还要把他脱光光,把他变成欲照男主角。”

  “这么狠?”

  “他再不悔改,我就把他抓起来吊在台北火车站,让轰天雷劈死他这个没良心的东西,烧焦以后再把他放下来,做成人肉乾,割成一条一条卖给他的粉丝。”

  “好,没问题,我的力气比你大,这个工作就交给我。”

  他笑着揉揉她的头发,抚平她的怒气,慢慢地,她情绪缓和了,幸好她不是要脾气的女生,气来得快消得也快。

  她喝光他倒给她的水,抑下怒气。“阿权,谢谢你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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