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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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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用最快的速度假设所有状况,即使残酷,擅长分析利弊的自己也能分析出——遗忘确实是个礼物。 只是他不想收下礼物。 不想收、不想痛苦,就必须抉择,选择要他的人生、身分、名利,或者选择爱情。 把那堆东西和爱情摆在一炔,谁都分得清孰轻孰重,这是根本不需要选择的选择,但是对他来说却艰难无比。 他挣扎、痛苦,狠狠地诅咒着,无比憎恶这样的选择。 然而在孟孟从雨幕中奔向自己那刻,他笑了,也清楚了。 有什么好痛苦的?有什么好选择的?他当然要选她,选择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。 凤天燐在外人眼里要风得风、要雨得雨,多少人羡慕他的际遇,殊不知这辈子的他过得凄风苦雨。 母妃是父皇最宠爱的云贵妃,后宫争宠,他必须有足够的运气才能存活,一群女人的手段阴谋,渐渐把他变成暴躁不安的男人。 而他的外祖与舅舅是野心极大的政治家,从他出生那刻起,他就被灌输着仇视兄弟、亲情淡薄的观念。 他的人生没有其它的目标,唯一的目标就是那把龙椅。 父皇的疼爱与看重于他而言不是亲情,而是成绩努力过后、极力争取而来的成绩。 他以为母妃与外祖家对自己的在乎出自亲情,一直到后来才恍然明白,他只是他们向上爬的阶梯。 他存在的价值在于可以为别人争取到多少权势,而为了提升自己的价值,他必须在父皇身上使力。当孺慕之情成了手段之一,亲情变得多么浅薄可笑? 所有靠近他的人都是另有所图,每个人面对他都戳着面具。不管他多恶霸、多令人讨厌,大家还是对他马屁拍不停,他越刻荡、越恶毒、越以自己为中心,所有人就越惧他、怕他、以他所想去行事。 他以为这是成功必备的条件,直到发现自己不过是别人成功的垫脚石。 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成了某种手段,当他自以为的真心只是虚伪,重视感情的他在上官檠护着自己摔下山崖那刻,崩溃了。 他不知道世间有没有真正的亲情、无私的关怀,他只晓得这辈子的自己过得真是可悲。 阿檠曾对他说:“你太重感情,这样的人,不适合坐那个位置。” 他严正反驳过,“正因为我重感情,所以我必须为我在乎的人豁出一切。” 可事实上呢?他在乎的那些人,在乎的是他可以带来的利益,而不是凤天燐。 于是他被“在乎的人”追杀,于是他被“在乎的人”说服,说服他相信大皇兄是自己一生最大的敌人,他必须竭尽全力灭了大皇兄,取而代之。 真好笑,他竟然相信这件事,亏他自诩聪慧绝伦,到头来方才明白自己愚蠢无比。 纪芳说:“你被洗脑了,不是所有当皇子的都该为那个位置倾尽所有,不是所有皇子的人生都只能是争夺,你有权力过自己想要的日子,你有责任让自己自在快乐。” 他嘲笑纪芳妇人之仁,“当我坐上那把龙椅之后,皇权将会回馈我最美好的飨宴。” 其实纪芳是个特立独行的女人,她精辟的言论让他折服,于是他讨好她、巴结她,可她对高高在上的他不屑一顾。 他过去只有被捧着的分,如今捧着人却遭人嫌弃,他心底多少有着埋怨。 于是他忽略她的话,坚持得到皇权的人才是最终的胜利者,故意把她最在乎的阿檠和自己绑在一起,他拉着阿檠奔向那个目标。 直到意外发生,他和阿檠坠谷,直到现在他还是搞不清楚,为什么明明只在谷底待了将近三个月,京城却已经过了一年。 那一年世局改变,东宫确立,外祖一旌被歼灭殆尽,他失去竞争的条件,与那个位置相隔遥远。 突然间,他失去目标、失去喜欢的女人、失去朋友,失去那些围在身边拍自己马屁的人,他郑重怀疑人生还剩下什么?首经有个叫做晁准的术士向他预言——情爱最是伤人,权势不过镜花水月,不如归去,清风伴明月。 他很沮丧,贵为皇子却什么都不能得到,那当皇子有什么乐趣可言? 但……真的不如归去?怎能甘愿! 回首一世,他有过算计、有过竞争、有过成就、有过富贵,但……他从没有真正快乐过,没有真心被爱过、疼惜过。 谁知他会成为一缕游魂,会遇上一个受尽委屈,却老是鼓吹他付出、奉献、无私……这样行事才叫做正确的傻女人。哼!人不为己,天诛地灭,他向来只在乎自己、看重自己,要他无私,不如拿一把刀子往他脖子上割几下。 但正是这样一个淡定、无私、傻到无以复加的女人教会他快乐、知足和幸福。 他不是个冲动的男人,从不轻易允诺,可他却承诺了自己的一世,愿意陪在她身旁,直到携手至下一个轮回。 说到就要做到,对吗? 对!这才正确,必须信守诺言,他要她的此生与来世,要他们的永远。 “我不回去。”他说。 “你要回去。”她说。 两个人同时发声,同时震撼,也同时…… 她看着他,发愣的表情傻得很可爱。 他仰头大笑,怎么搞的,一个又傻又笨又丑的女人,怎会让他越看越喜欢、越顺眼?摸摸她的脸颊,他再次表态,“我不回去当三皇子,我要守在你身边一辈子,我们约定好大闹孟婆,共度下一世的。” “不可以,三皇子是个多光鲜亮丽、多让人羡慕的身分,你必须回去。”这样的人生,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幸运。 “不要。”比起当三皇子,当个能够维护她的鬼魂更幸福。 “为什么不回去?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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