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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一


  “就算现在没被打入冷宫,也快了吧?七公主再不久就要嫁进门,听说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呢。”

  凤夫人开心极了,好不容易一场痛快自己送上门,她不乐和乐和,怎对得起自己?

  “不如,暖儿姑娘和我们一起,讨论如何讨七公主欢心吧?”桂夫人笑说。

  项暖儿只是静静看着她们。如果她也被豢养了,早晚有一天,她会变得和她们一样可悲。

  摇头苦笑,她缓缓前行。

  走多久?不知道,这相爷府太大,大得她迷路,也迷心。

  不知怎么走的,最后她走进一片竹林,竹林里有幢老旧竹屋,风飘飘吹过,竹门咖咖呀呀开开关关,几叶枯黄竹叶落在脚边。

  那日,他带她往哪里去?不记得了,只记得那里也有一大片竹林。那时他随手童起几叶竹片,编编折折,摆弄出一艘小船。

  她托着船,笑说:“只恐双溪炸舰舟,载不动,许多愁。”

  他回她,“哪来这么多愁,看见小船,你该联想到一一‘船动湖光艳滥秋,贪看年少信船流,无端隔水抛莲子,遥被人知半日羞。’”

  这是他们最大的不同,同样的小船,她想到物是人非事事休,而他则联想到少男少女的甜蜜爱情。

  男人,向来是这样的,只贪求爱情里面的甜蜜,不尝苦楚,当爱情涩了、淡了、失味了,便折下新枝,撷取另一季芬芳。

  难怪都说不如归去,只是呵,一缕芳魂,何处是他乡?走进竹屋,满是蛛网灰尘,她也不觉得脏,坐了下来。

  这里,多久没人来过了。绿色的竹子染了霜华,枯搞的土黄色道尽凄凉。静静地,项暖儿待在屋里,回想前尘往事。

  她发现自己的人生一塌糊涂,以为自己不同于人,以为自己掌握了人生,到头来才猛然发觉,终究是命运掌握了她。

  她凭什么高傲,凭什么批评别人被豢养?她哪里不同啊,不也是提供男人快乐的物品?

  倏地大笑,她笑得泪水扑教落地。装什么清高,演什么骄傲,她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歌妓,哪来的资格嘲笑天下女子无知贫乏?

  抛了道德、名节,她终是挣不脱枷锁啊!

  走了吧,留下来又如何?难道还能等待一场注定成空的梦?他终究不会对她专心。

  断了吧,牵牵扯扯又如何,难不成还盼着生为同室亲,死为同穴尘?终究是东风恶,欢情薄,错错错……全盘皆错呀!

  她项暖儿不当蜡烛,不愿心成灰、泪水竭,也不当春蚕,吐尽情丝才晓得,爱情,即便付出生命也留不住。

  是啊,该走的,从此不写情诗不填词,不理寂寞不相思。

  “小姐,你去了哪里?相爷四处找你呢”香荷匆匆向前,满目忧愁,心底忐忑不安。

  知道管家泄密,相爷发了好大一顿脾气,命人四处寻找小姐,里里外外都翻遍了,就是找不看。

  项暖儿一脸木然的想。何必费工夫寻她?他不是要迎亲了吗?娶公主可是大事,府里上下都要忙坏的,干么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女人身上。

  冷笑,她嘲笑自己。

  “香荷,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吗?”她平静的问。

  “除了这里,还能去哪里?”离开这里,她还能做什么,都是为奴为脾,跟着相爷至少安稳。

  项暖儿点头。她不勉强香荷,不勉强自己,更不会勉强那位新附马,人心,最难的就是勉强。

  “好,我要走了,你好好过日子吧。”解下腰间环佩赠予香荷,主仆一场,她没什么东西好给。

  “你要走去哪里?”

  一声严厉的怒斤破空而来,项暖儿转头,对上上官天羽灼热的视线。

  她耸肩。天涯海角,总有她项暖儿去得了的地方。

  “说,你想去哪里?”

  他施展轻功,飞掠到她面前,捏住她的手臂。

  他心急如焚,忘记控制力道,没注意自己在她臂上留下青凉,而她,也不喊痛,不示弱。

  他气,气她的失踪让他跟着失了心,他恨,恨她影响了自己,太甚。

  明明提醒又提醒,不该让女人改变自己的,也说过千百次女人如衣服,今日新、明日旧,新新旧旧不恋栈。

  他知道女人的话不可信,她们要钱、要名,至于恩情,假的,欢爱,假的,不会在谁身上落心。

  他举得出千百个例子,证明莺莺燕燕皆黄土,欢欢爱爱全是虚言幻语,她们转眼就会抛下你,走得毫不犹豫。

  可他还是纵容了自己,纵容自己相信她与众不同,相信她不是那番俗物,纵容自己的心随她转折,纵容自己沉溺……

  以为她离开,他急得无法定心,像热锅蚂蚁,片刻都静不下来,想着她的一颦一笑,想着他们走过的每个地方、说过的每句话,才发觉离开她,他居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
  所以当年父亲也是因为失去母亲,觉得再也无法独活,才选择投河自尽?

  天!

  他千防万防,还是走入前人的错误里?

  他愤慨、怨怼,气项暖儿,更气自己。

  “我有义务向你交代去向?”她是他的谁?什么都不是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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