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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一


  他骑着那匹高大的黑马,在每个州县到处寻访女大夫,有人骂他是疯子,说不管男大夫、女大夫,只要能医病的都是好大夫,干么非要女大夫。他们不知道,他的病只有灵枢大夫才医得了。

  每次都是失望累积到再也消化不了,他才停止寻找,回到她住过的小屋,倒头大睡几个日夜。

  “为什么找我?”她明知道答案,偏是虚荣心作祟,要听他亲口说。

  “因为我要陪在你身边。”

  不够甜言蜜语,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句,他要在她身边。够了!对他,一个不懂风花雪月的男人,怎能要求他满口鸳鸯蝴蝶。

  “可你就要大婚了,听说皇帝要赐婚。”

  那个圣旨传遍全国,大家都议论纷纷,皇帝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赏识这位新科状元?听说他无父无母无家学渊源,无田无产、背后没有强力大臣支撑,这种人,仕途险呐。

  “我不会同意的。”他早做好打算,他的妻子只有一个人,那个人就站在他眼前。

  他在笑,很久没有练习的笑容在脸上,僵硬得接近尴尬。

  “圣旨不是用来让你同意或不同意的。”她说实话。

  “就是圣旨也不能勉强我的意愿。”

  是吗?听他那么笃定,她忍不住想同他打赌。

  “你还养着那盆兰花吗?”她故意问的,因为她知道他养了满花圃的兰花,她只是想套出他的好听话。

  “养着,从一株变成一大片,我给它们每一株都取名字。”

  “取什么名字?”这个她就不知道了。

  “当归、远志、苦参、莬丝子、天仙藤、五味子、桑寄生、百合……”他如数家珍,一株一株念出它们的名字。

  “明明是兰花,为什么取这些药名?”

  “当归,是要你记得‘应当归来’了;远志,是说即使你‘志在远方’我愿意追随;五味子是我心中有酸、涩、苦、辣、刺,五种滋味日日翻腾;君为女萝草、妾作‘莬丝’花,若不能与你‘百年好合’,我便成‘丧’寄生,无魂无魄,寄生在这个我无法离开的世界……”

  谁说甜言蜜语是不能被训练的?瞧,他说得多好!再也忍不住,泪水湿了眼睫,曹璃抬眼,凝睇他。“对不起,我好自私。”

  不,她不自私,自私的是他,他只想到自己该报恩、该把国家大业放在前面,却没想过这种决定——伤人太深。

  当他看见她留下的“遗书”,他恨死了自己。

  是啊,他太不了解她,若是他多懂她一点,便会明白,根本无须要求,她一定会去换回钰儿。他的要求,除了伤她,别无作用。

  他勾起她的脸,轻声道:“对不起,我没把你救回来。”

  “不,你救了我。”他把她抬得高高,鼻口间未进流沙,轩辕克先救起的人是她,之后才是昏迷不醒的他,若非他昏迷不醒,她岂能顺利诈死。

  “你活着。为什么不找我?”

  日子一天天过去,他的心越来越虚,当初他笃定她没死,是因为他把活的机会留给她,自己都被救起了,她怎么可能未获救?但她的信里提到那个无法解除的九日香,打击了他的信心。

  “我不算活着,这几天我身受毒发之苦,生不如死。”她说的是实话,没有半分夸张。

  “现在呢?我进宫去求小皇帝,他有全国最好的大夫和药材……”他急急挟起她的腰,就要施展轻功,一路把她带回宫廷里。

  “别急,毒已经解了。”她拍拍他的肩膀说。

  “解了?怎么解的?你不会又骗我吧!”他被定住似地,猛然停下脚。

  “我有一番奇遇,下次再说给你听。”

  她要说给他听的话很多,比如那个八十岁的孙婆婆,她常给他肥料,教一个大将军如何养好兰花,其实那个孙婆婆是个十九岁的女子易容的;比如那个偷偷把他的酒换成茶,梳着丫头髻的小妹妹,也是同一个人;比如经常在夜里吹笛子伴他入眠的中年男子、卖他治瘀伤药酒的中年太太……“好。”他点头同意。她说什么都好,只要能在她身旁待着。

  什么都好!

  他们说话,从早上说到黄昏,从黄昏说到晚上,连累得睡着了,他仍然舍不得放开她的手。

  他万万没想到,一个和他规划了未来五十年的女子,居然在隔天日出之际,失去踪影。

  尾声

  大红花轿从宫里抬了出来,前头的锣鼓笙乐热热闹闹地吹着吉祥曲调。

  如今,国库丰盈、民生乐利,小皇帝第一次嫁姐姐,那些个琥珀玉翠、金银珠宝、金条银元宝……嫁妆置办了几百箱,百姓一边数着红箱子,一边窃窃私语。

  “这次的阵仗可比上回静璃公主嫁给轩辕将军大得多。”

  “是啊,不过一个新科武状元,皇帝怎地这样看重?”

  “许是这位新科状元长得俊俏风流,被公主给看中了。”

  “不是、不是,这位新科状元我见过,虽是体态轩昂,可五官长相比起轩辕将军差得多了。”

  “什么轩辕将军?现在是摄政王了!”一个老先生插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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