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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


  想起早朝的情景,齐穆笙仍心有余悸,堂堂的相爷不断磕头,磕得额头都血肉模糊了还不肯停下,皇帝何尝没有心软,可他还是重判了叶氏。

  叶家被抄,叶氏一族被连根拔起,这些年贪的银子一把一把吐出来还给百姓、还给朝廷,想他叶定国汲汲营营一辈子、坐拥高位又如何,还不是皇帝一道旨意,所有功劳皆成过往烟云。

  “他毕竟没动叶茹秧不是?”

  “程氏那张供词呈上去之后,就不一定了。”

  齐穆笙是故意的,他对阿观说过,一定会替她出这口恶气,现在他就等着看,这口气可以是多大一口。

  “你太冲动了,你不该把供词呈上去的,如果交给我……”

  “你要拿去威胁皇贵妃,要她替自己的妹妹说话?别想了,她连自己的父亲都说不得情,你没见到早上齐宥莘替叶定国说话,皇帝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模样。

  “眼下,对皇帝而言,铲除叶氏朝党的势力是第一要务,确立太子之位是第二件,阿观在这个时候撞上来,根本是自找死路……不、不对,不是她自己撞上去的,是二哥抓着她往死里撞……”

  齐穆笙的话在齐穆韧心底插上一把刀,不堪折腾的心破了,但他不愿责备弟弟,因他明白,穆笙为阿观不值……

  他错了,他想回头却找不到路,那么多年来,第一次,他感到茫然无措、感到恐惧害怕。

  他错了,他不该在那样仓卒的情况下,决定让阿观顶罪,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,忘记帝王心难窥测,自古至今都一样,就算皇上看重他又如何,一个忤逆大罪,就可以让他从天上掉进地狱,齐宥家不正是个好例子?难道,皇帝没夸奖过他、没看重过他?

  “我去找办理此案的李庆文。”

  “然后呢?二哥决定拨乱反正,把真正下毒的那个送进牢里?”

  穆笙的话问得齐穆韧语顿。

  齐穆笙冷冷一笑。

  “如果二哥没这个打算,那么找不找都没有意义,因为谋害皇妃是唯一死罪。”

  齐穆笙甩袖,转身欲出,齐穆韧一把拽住他的手,发誓似的说道:“无论如何,我都不会让阿观出事。”

  “二哥,我很想相信你,但事实上是,你跪在御书房时,她差点儿就出事了,如果不是那四个丫头找人到处寻我,求我进大牢看看阿观,她早已经被程氏下重手给活活打死,所以,不管二哥同不同意,我都要站在阿观那边尽力帮她,阿观的东西还有那四个丫头,从现在起,由我作主。”

  他甩掉二哥的手,忿忿走出明月楼,目光一闪,他发现何宛心躲在屋旁的身影,怎么?想探听消息?在御书房里听得还不够?

  为阿观,齐穆笙恨起何宛心。

  砰!重重一声,门被齐穆笙踹上。

  看着穆笙张扬的怒气,齐穆韧深呼吸,再次提醒自己不能火大、不能心急,他必须更冷静面对,想出好计。

  既然苦肉计没用,既然叶氏之事让皇帝硬起心肠,而自己设想的每个点全被皇上看穿,那么他得改弦易辙,另谋他路。

  第五十章 饮下毒酒

  在齐穆笙的特权庇护下,阿观的牢狱生活还称得上舒坦。

  闲暇时间多了,无事可做,她拿起笔开始作画,画山画水、画花画鸟,却往往一个不小心,笔下的山水花鸟成了齐穆韧,她不满意,揉了纸团往地上丢,端正起心思重画,她不信,不相信短短的时间里自己的世界只剩下他。

  大前天齐穆韧来了,带着府卫想打进来,却被大内高手挡在外头,这是全公公进来对她说的。

  说他形容憔悴、满脸胡髭,整个人瘦了一大圈,还说他那股气势就像想杀人似的,自己受了重伤却恍若不知,真是骇人极了。

  阿观听见,心扯着、撕着,脸上却不动声色,淡淡地抿唇一笑,告诉自己:她真的不需要他的罪恶感。

  前天深夜,外头又出现刀剑交锋的声音,有一群人来劫狱,幸而守在外头的人发射出示警弹,宫里又派来更多的大内侍卫才将那群人给拘拿下。

  全公公长叹说:“靖王爷还是不死心呐,他全身上下数十道伤口,看得教人不舍,皇上震怒,本想把他监禁起来的,但见到他满身的伤,再大的火气也发作不出来,最后只能叹口气,吩咐御医为他疗伤,只盼这回王爷消停些,别再闹事。”

  他这是做什么呢?不是已经决定李代桃僵保下何宛心,既然如此,又来这番惺惺作态,他这是要让谁难看?

  昨天夜里,阿观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,守在牢房边的全公公怎么喊都喊不醒,她猜,他们被人下了迷药。

  他走到牢房前,阿观看着他的脸,他的脸色惨白,像是失血过多,又像是几天几夜没睡,他的眼睛周围泛着浓浓的一圈黑,动作僵硬,没有平日的俐落,她猜也许是身上伤口所致。

  她没说话,他也不说,两手捏紧铁锁,使尽全力都扯不坏。

  阿观低眉,皇帝岂会小看他,那锁早就让人更换过,材质不明,但凭人力是弄不断的。

  他扯不断那道锁链,便拿起刀刃一下一下往上头砍,钢铁相碰,撞出点点火花,可锁链依旧文风不动,刀子却在下一个使力时断成两截。

  “阿观,你过来。”

  他心急、他着慌,他明白自己又要功亏一篑,他在牢房外头嘶喊着,但她只是维持原来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,没点头也没摇头,脸上无半分表情,那眼光陌生得令人心慌。

  他摆弄不了那道锁,于是,举掌劈着牢房的栏杆。

  她想,他很疼,因为她也疼,可怎么办呢?他进不来、她出不去,是他将两人之间的门给封上的,能怨得了谁?

  她懂他的为难,可她自己何尝没有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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