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千寻 > 金夫银夫糟糠夫 | 上页 下页
一三五


  一听之下,苏凊文转瞬变了脸色,一个心急,他连忙起身。

  梁琛见他那副心急火燎的模样,心道:果然啊,外头传得没错,怡靖王和王妃情深意切、蜜里调油,任谁都分不开他们。

  “听说你那位王妃真难得,从头到尾没哭没闹,连吵都不多吵两声,只是命令下人,把自己的箱笼全清理出来,猜猜看,她想做什么?不会是慷慨大方到想同郑允娘分享嫁妆吧?”

  他受不了了,忍下噬心疼痛,就要翻身下床。

  皇上见状,笑得眉弯眼眯,两手压住他的肩膀说道:“爱卿这是做什么呢?好好养伤,有什么事,朕都替你担着呢,别怕!”

  苏凊文咬牙切齿。他不担还没事,就怕他去担!

  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好了,不是她看重身外物,但这些嫁妆是她日后的安命财,不舍得丢开。于是,她花大把心思将箱笼整理得妥贴稳当,再把银票贴身收藏。

  每到夜里把银票拿出来,发觉它们温热温热的,自己都觉得好笑,可能是人在慌乱时总想抱住一些东西,即便是一把稻草也是好的。

  表面上,她依然晨昏定省,虽然不管中馈,但家里的大小事需要帮手的,她都没有推辞。

  她的生活过得规律,每天领着孩子到郑允娘屋里让他们培养感情,郑允娘虽然对待孩子不热络,却也温和有礼,至少孩子不害怕她,也不讨厌在她跟前待着。郁以乔伤心,但她不让人看出伤心。

  旁人不知,紫荷却是明白的,随侍在她身边多时,怎分辨不出她心事沉重?她是笑的,但笑容敷衍成分居多,像是演戏似的,却又演得漫不经心。

  她老是在夜空里寻找北极星,问她为什么?她说:因为北极星可以为人指点方向。

  主子……已经不再是她的方向了吗?

  她像在计划什么事似的,又老是恍神;她看起来很忙,却总是重复做同一件无聊事;她看起来不急,但自己知道,她早已经是无头苍蝇,心灵找不到依归。

  少夫人问她,“风筝断了线会怎样?”

  她回答,“会坠地。”

  少夫人摇头说:“只要风力够强,它便不会坠地,而是远离。”

  这种充满伤感的对话,时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,于是紫荷出现不祥预感——主子将要失去少夫人的心了。

  郑允娘在做小衣裳,几个孩子围在桌前练字。没人知道郁以乔在坚持什么,为什么非要把五个孩子和她拉在一起,为什么非要孩子在她跟前练字读书,而郑允娘明白,却不愿意说破。

  她放下针线,悄悄地看向郁以乔。是的,她存下非分妄想,她希望将错就错,董亦勋是个风流良善的男子,或许在皇帝赐亲之后,他愿意给她一口饭吃,愿意成全她和孩子。

  她看着郁以乔正拿着书,靠在软榻上。

  她真羡慕她的自信笃定,羡慕她能够操控自己的命运,更羡慕她的潇洒自在,若是换了旁的女人,怎能不哭不伤不焦郁。

  可是她没有,自始至终她是一派的云淡风轻,若不是传言她与王爷恩爱齐心,她会以为她根本不在意这段婚姻。

  事实上,郁以乔并没有郑允娘想像中的云淡风轻,她只是做出决定,决定不委屈自己。

  她讨厌泼妇、讨厌妒妇,更讨厌成天到晚心机算尽,只求男人一个无心青睐,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待在这样的环境,不允许环境将她改造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女人。

  所以,哭可以,在夜里;伤可以,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。

  哀愁也行,但不管是什么情绪,她都不允许自己落入下乘,不允许自己争风吃醋、丑态现尽。

  抬头望向窗外,她看着窗外老树,想起自己嫁接的桃树。

  那次回娘家,董亦勋牵着她的手在树下比划。

  他说:“你觉得在这里架个秋千怎样?”

  她没应,他又继续道:“大娘说想种一些菜,我们把屋子给拆了,铺上泥土,把这边的屋子弄成菜园如何?”

  那天下午,他规划了很多事,也不知是随口说说,还是认真的,但他眼里有两簇火苗在跳跃,望着她的眼神满是专注。

  但她和他不一样,她分心了。

  不管他说什么,只是笑着、只是点头,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掌心的那抹温暖,她承认自己有点小罪恶感,但他的掌心让她想起苏凊文,她的阿董、她的工作机器人、她的英雄。

  她知道这样不厚道,在丈夫跟前想起别的男人。

  她以为自己和阿董有缘有分,以为她的穿越是为了让他们之间的爱情重生,谁晓得,她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,并且欣赏他、爱上他。

  她总是自以为是,以为就算奇迹没有发生在她和阿董之间,至少她能专心和这个男人白首一生,可是她的“以为”,一次、两次被推翻,一回、两回被截断。

  她已经无法判定,什么事会成真,什么事会中途改变,只能阿Q地想着,或许人生就是一连串改变的过程。

  她多少有些埋怨自己的,虽然董亦勋变节,她也无法对他心存怨怼,是因为生存在古代的关系吧,男人对于女人有更大的支配权,并且,他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。

  她承认是自己的问题,因为她习惯站在顾客的立场想事情。

  “第一次见到王爷那年,我十三岁。”


虚阁网(Xuges.com)
上一页 回目录 回首页 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