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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


  钟裕桥将目光凝结在小帅哥身上。“然后呢?”

  “五点多的时候,她离开台阶、我以为她终于要进屋子,可是她没有,反而转身又往捷运站走,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,没有喝醉、但满身酒气,她心事重重,我跟在她背后她都没有发现。”

  小乔发生了什么事?大桥蹙起浓眉。

  小帅哥擦完桌椅,换一桶干净的水,走到玄关边,开始擦拭鞋柜。

  “然后呢?”钟裕桥深吸气,用干布把柜子的水渍擦干,再把各种东西一一分类、收回柜子里。

  “我以为她今天不会去上班,但九点多的时候,她出门了。穿小洋装、提皮包,和平时的打扮完全不一样,她的头发没有梳成整齐的发髻、没有戴黑框眼镜,不过她还是提着便当盒袋。但今天她往捷运站时,走到马路这头、进入公园、直接走到我面前,把做好的便当送给我,我这才知道,她也注意到我了。”

  “所以你和她的交集,只有今天早上?”

  “不对,还有刚才求她收留我,两次!”说着,他笑了,不是酷酷的笑,这次是完全绽放的笑颜。

  “你怎么敢求她收留?你们不过是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。”钟裕桥更不开心了。

  “我觉得她很寂寞。”

  这份寂寞让他出现加入她生活的念头,因为他听说,当寂寞遇见寂寞,会产生热效反应,让人在孤清的黑夜里倍感温馨,而他,已经寂寞了很久。

  “你错了,小乔朋友多得是,她脾气好、个性温暖,每个人都喜欢她,她什么都缺、就是不缺朋友。”如果是这个破烂理由,他可以离开了。

  “她既然这么好,你为什么和她分手?”小帅哥顶他一句,头也不回的转进厨房里。都是求小乔收留的流浪客,他没比自己高级。

  钟裕桥被顶得有点傻了。他犯不着解释的,但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觉得心里不服。他飞快把东西归位好,再把满地的过期杂志一本本兜拢、收整齐,准备用绳子捆绑起来,放到外面回收。

  突然,手一顿,他回想到什么似的,飞快把那迭杂志一本本快速往旁边滑开,在找到想要的那本杂志时,心重重一震,他……知道小帅哥是谁了。

  他把杂志抽出来,怒气冲冲走进厨房,那家伙的动作很伶俐,已经把洗碗槽里的锅碗瓢盆清洗得差不多。

  钟裕桥把杂志往他眼前一摆,问:“你是齐翔吗?”

  他冷冷回看他一眼,口气带上几分挑衅问:“你说呢?”

  “堂堂的大歌星,干嘛躲在这里装可怜?”难怪觉得眼熟,他就是小妹柔柔爱得要死的歌手嘛。

  “大歌星?”齐翔嗤笑一声。“看清楚,那本杂志是两年前的。”

  “又怎样?”

  “我、已、经、过、气。”他口气里有浓浓的自嘲,横了钟裕桥一眼,恶意地甩过抹布,把脏水甩到他身上。

  钟裕桥想生气,可是齐翔的表情和语气,让他的火气无法发作。

  “你的动作可不可以快一点,柜子整理好,就快点把地板拖干净,既然寄人篱下,就乖觉一点。”

  齐翔把洗好的碗盘放进烘碗机,拿起厨房清洁剂喷向瓦斯炉。

  钟裕桥瞪他。从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小伙子!他回到客厅,把以齐翔为封面的杂志收进柜子,其他的收拢、捆绑好。

  他拿到屋子外面回收时,发现有个老太太站在垃圾堆中,抬起头,脸上满是欢喜。

  他对她点点头,客气问:“你要杂志吗?”

  “太谢谢你,我发了。”

  拾荒太太的笑纹在脸上堆出沟渠,看得他怔愣当场。自己不要的垃圾,竟能带给她那么大的幸福感?老太太看起来快八十岁了,依旧靠着自己双手生活,反观自己……他这辈子都依赖别人供给,从没有仰仗自己的力量生存过,难怪爸妈可以有恃无恐控制他的人生,因为他的一切一切,都是来自父母亲。

  “不客气。”带着一丝惭色,他转回屋里。

  他加快动作,换一桶清水,擦窗、擦门、擦外柜,他用扫把柄顶着湿抹布,将天花板上面的蜘蛛丝全清干净后,开始拖地板,他把走廊、楼梯、地板全拖干净了,才从柜子里抽出杂志,回到自己房间。

  大桥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卖命过,到二楼后,他又把自己和齐翔的房间每个角落擦拭干净,再把地板拖完、将浴室冲洗好后,才松口气,回到自己房间里。

  他拉出椅子坐下,阅读杂志里报导齐翔的部分。

  这个报导把齐翔批评得一文不值,说他的歌声普通,CD卖的不是音乐,而是他的脸和身材,说他买榜冲成绩,说他根本算不上音乐人,甚至讽刺他的CD如果不送DVD和照片,卖四百多块未免太抢钱……

  整篇报导,几乎都是批评谩骂,好像齐翔是写稿记者的杀父仇人一样。

  他有这么糟吗?

  不过,有件事倒是挺让人吃惊的,那家伙,怎么看都是未成年的破少年,可是他居然只比小乔小十三天?太可恶了,二十八岁的男人长成那样,他是把青春露当成瓶装水喝吗?

  所以他已经退出歌坛,演艺圈没有他的位置了?所以他走投无路,成为公园游民?所以他穷困潦倒,想依靠小乔生活?

  隔壁房间传来轻微声音,那家伙也上楼整理行李了。

  他很想跑到齐翔面前说:小乔没有责任负担你的生活。

  但他有什么立场?难道小乔就有责任负担自己?

  叹气,他把杂志收进抽屉,从柜子里面拿出床单棉被,把床铺好。

  打开窗户,让外面的空气进来,黄昏的阳光从外面斜射到地上,光影里有无数的灰尘翻飞,他坐在床头,怔怔地回想过去。

  那时小乔的母亲刚刚去世,她回家,只能面对啜泣不停的阿嬷,阿嬷翻来覆去只说同一句话——“我歹命啦。”

  小乔很疼阿嬷的,但当时她对阿嬷生气,气到对阿嬷吼道:“喊我歹命就会变得比较好命吗?有力气埋怨上天,为什么不把力气留着争取好命?”

  她乱吼乱叫一通后,从家里跑出来,而他就站在她家门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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