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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二


  “路见不平,本该相助……”

  他们一来一往,越说越起劲,可诗敏心思不在那上头,插不上半句话。

  断断续续地,她听他们客套完,谈起朝政,谈贪官、谈把持朝廷的王尽相结党营私创除异己。

  诗敏不感兴趣,扁嘴、抬眉,却发现傅竞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带着一丝不明意昧的笑,像在算计什么似的。

  全身一阵哆嗦,她觉得自己像同蟒蛇关在一起的小兔子,身上阴阴凉凉的,全是蟒蛇的口水味儿。

  莫钫敏道:“师傅曾言,康元二十五年到二十七年,是大齐王朝政治最黑暗的一段。”

  傅竞接话。“那些年皇帝龙体衰弱,由王丛相把持朝局,大力提携王氏族人,这些人在朝堂中位居高位、手握重权,征重税、赋摇役,百姓苦不堪言。

  “康元二十七年冬,刘尚书荐圣医薛凌为皇帝看病,自此龙体逐日康复,此事引得王丞相不满,构陷刘尚书入狱、判满门抄斩,薛凌也险些遇害。

  “当时皇帝手中无权,无力救回刘尚书一家,他只能与王氏一族虚与委蛇,表现出大力倚仗,并立王皇后之子皇甫书为太子,才渐渐重掌朝政。”

  莫钫敏问:“可如今已是康元三十七年,十年时间,难道皇帝仍然无法将王氏一族除恶殆尽?”

  “谈何容易,这些年皇上光是为了剪除王氏势力,王丞相在朝堂上、在民间、在军中动作频频,后宫也不曾消停。”

  “傅公子指的是二皇子皇甫亭之病,四皇子痴呆、五皇子身残,七皇子、六皇子夭折,全与王氏有关?”他问得小心。

  傅竞冷笑。

  “如此一来,大齐王朝岂非尽纳入王氏手中?”钫敏追问。

  他将出仕,却不愿在贪官手下做事,如果朝堂势力均落入王丞相之手,那么,就算自己会试通过,他也不愿意参加殿试,即使这个决定会让妹妹失

  “不,王丞相会老,他再厉害也敌不过天命摧残,等着看吧,树倒糊琳散,王丞相一倒,那些昏昧无能的族人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。

  傅竞话落,顿时气氛变得凝重,连诗敏也感受到这股压抑。

  偏过头,她不爱这种话题,低声在哥哥耳畔说几句,向庄师傅打过招呼后,便转身离开。

  她不知道他们后来又讨论了什么,只是低着头,快步往凌师傅房里走。

  凌致清打开宫里颁下的懿旨,逐字读过,眼底浮上恨意。

  他的名字并不是凌致清,而是刘煜,是薛凌的徒弟、刘品言的儿子,他的父亲曾是尚书大人。

  那年皇帝身染重病,由王丛相主持朝政,眼见国库虚空、百官贪腐,朝堂官员党派相争、各自为政,一个好好的大齐王朝,即将沦为天下黎民百姓的落难窟,父亲心急如焚。

  于是他亲自上山,求他的师傅薛凌进宫为皇帝治病,师傅本不欲管朝廷事,但不忍见天下苍生流离失所,且父亲一句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”说动了他。

  于是,师傅带着徒弟的他进宫为皇帝治病。

  许是所有人都认定皇帝己病入膏育、药石同效,而玉皇后过度把握,心想,再高明的大夫都治不来皇帝的病,便不阻档父亲带师傅进宫。

  师傅薛凌是世外高人,倘若皇帝是病,或许还要长时间调理,但皇帝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。他只用短短十数日,便结除皇帝身上所中的毒。

  龙体恢复,皇帝并未声张,他不动声色地将身边宫女太监全换成心腹,待王皇后有所知觉时,已经来不及阻止。

  皇帝大刀阔斧,欲将王氏一族创除,没想到王氏势力早已盘根错节,他非但不能将其创除,反而将父亲推上风口浪尖。

  在王氏的强烈反击下,他们刘家遭灭门,这等同于给了皇帝狠狠一击,因为过度躁进,皇帝失去最得力的支柱。

  皇帝生怕王氏查出他的身分,更怕自己无法为刘家保留这根独苗,冒着风险,皇帝将他送出宫,从此他取师的字为姓,改名为致清。

  那年,他顿失所依、怨天尤人,茫茫天地,不知何方是归处。

  他怨怼苍天不公,怨恨自己无力昭雪父亲冤恨,他甚至不明白,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,直到遇见奶娘,直到进入莫府,与钫敏、诗敏结下师徒缘。

  他喜欢这对兄妹,尤其在知道为求自保,五岁的小女娃居然让兄长装痴傻避开危难时,心底千般滋味。

  连一个五岁孩子都晓得沉潜,十五岁的自己怎会不明白?

  于是,他暂时放下家恨留在莫府,一方面钻研医术,一方面精进武艺,他知道,总有一天,机会将来到自己眼前。

  他失去家庭亲人,诗敏却给了他一个新家、给他新家人,她依赖自己、关心自己,她把自己当成父亲般崇拜、敬爱。

  他明白丫头离不开自己,他又何尝愿意离开?

  但他非走不行!他要报家仇、要为天下百姓做事,最重要的是,此去危机重重,他不愿意事败后牵连到丫头,他舍不得她因自己而受灾。

  再看一眼王皇后亲濒的戴旨,刘煜脸庞透露出几分欣喜。

  自从他将太医口中无药可救的太子皇甫书给救回来,并在每次发病施银针让太子疼痛稍减后,他便成为王皇后倚重之人。

  如今,她终于开口,要求自己上丞相府为王尽相治病……等待多年,他等的,就是这个。

  王锑,灭他刘氏一族之人,终于落到自己手中!

  “师傅,你在吗?”诗敏在外头敲门,口气里仍然带着小心翼翼。

  刘煜回过神,先将戴旨收妥,才走到门边,打开门。

  “师傅……”噘着嘴硬是挤出一张笑脸,她吐吐舌头,讨好道:“师傅,你别生我的气好不?”

  他不作答,只低低说了句,“进来。”

  诗敏跟在他身后进屋,鼻子酸得不得了,却还是不肯松掉脸上的假笑。

  刘煜走到柜子边,找出一匣子药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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