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千寻 > 九命皇子妃 | 上页 下页
二三


  他惊讶自己所听见的,是她吗?那个口气中带看淘气的小丫头?那个连关心都要带点痞的女孩?

  她的声音充满仇恨,想杀人似的,他不懂,怎样的怨恨,才能说出化成厉鬼、永世诅咒的话?她的清白受哪个男人所毁?她才十四岁,哪个人这般狼心狗肺?

  无数的疑问在脑中徘徊,无数的怒气在胸口冲撞,若真有那个人,他定要让他碎尸万段!

  不知道是不是哭得急了,泪水便在唯间,她一阵呛咳后,清醒过来,他连忙闭上双眼装睡。

  诗敏坐起身,抚摸自己的脸庞,轻叹息。她又哭了,这个病症呵……什么时候才能痊愈?是不是非要走到建业元年的夏天、经历过那个惨遭羞辱的夜晚,她才能摆脱阴霆,真正重生?

  又或者,再多的努力,她都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?

  不知道,她不知道将面临什么,只确定自己不枉重来一遭,至少,她救回哥哥,救下娘一生的冀望。

  走到水盆架旁,她纹了湿帕子抹去泪水,再走回床边,用于试试他的额温。

  很好,他没有发烧,再观察个几日,待师傅回来接手,就没她的事了。

  审视他的脸,不知怎地,她觉得他熟悉,可在记忆里头来回搜寻,她不记得他的身影,是在济慈堂里见过面吗?那么他是不是认得自己?

  算了,管他相不相熟,待他伤愈离开,桥归桥、路归路,他们再不会见面。

  拿起医书,她靠坐在床的另一端。

  他悄悄打开眼睛,就着跳跃的烛光看向坐在脚边的女孩。怪,明明是个孩子,却在不经意间,眉字中挂着成人的哀愁。

  他说不清自己的感觉,只是看看她燮紧的双眉间,似乎……胸口某处,有条细细的丝线在拉扯,痛!就像她的针穿过伤口边的肉。

  分明看的是医书,她却看着看着,又出现轻微的啜泣声。

  他侧耳倾听,听见她的鼻水不停息,她又伤心了?为什么?她才十四岁,到底有多大的心事、多难解决的困扰,让她在夜里泪流?

  仰头,诗敏让眼泪鼻水倒流,她怕扰醒病人,也害怕面对自己的恐俱。

  闭了闭双眼,再睁开时,她动手抹去满脸泪,走到窗边抬起头、握紧双拳,她咬牙切齿,向是在对谁宣誓似的说:“不会的,我不会死,我已经改变命运,改变许多人的遭遇。我不会死、不会被莫鑫敏出卖、不会碰到恶狼,绝对不会。”

  他的听力够好,虽然诗敏的声音微小,但字字句句撞进他的心口。

  她会死?谁告诉她的?难道她身上有连自己师傅都不知道的疾病?

  出卖、恶狼、改变命运?他无法理解她话中意义,只能看着她强作坚强,却不停颤抖的身子,看着她明明害怕,却要装作无畏的背影。

  在黑夜中,战票不已的诗敏,让他联想起自己。

  那年,他七岁,一群杀手闯入他家,母亲打开机关、将他塞进床板底下,叮嘱他千万别发出声音,母亲对他微笑、亲亲他的额头,在他耳边低声道:“记着,不管娘在哪里,都会爱你、挂念你,你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
  母亲温柔地抚摸他的脸庞,依依不舍的目光印在他心版上,那是他与母亲的最后接触。

  他尚未应声,母亲已扳动机关将床板盖起,天地瞬间在他眼前变成黑暗。

  他在黑暗中发抖,睁大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,可他的耳朵却能清楚分辨外头的动静,门被推开,杂速的足声、刀剑相触的撞锵声、母亲从床上下地的脚步声,还有母亲一贯轻柔的嗓音。

  她问:“谁派你们来的?是王皇后,还是王丞相?”

  “不必多问,皇甫静在什么地方,把人交出来,可以饶你不死。”

  母亲轻轻笑着,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。“斩拿不除根,可不是王氏的作风呐。”

  杀手不耐烦,一把捏在母亲的脖子上,怒道:“快点说,你把皇甫静藏在什么地方?”

  “如果你们想交差,就快点杀了我吧,我派出去的人,应该很快就会把皇上给请来。”她的声音从容淡定,仿佛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是轻柔披巾,而不是杀人利器。

  “皇甫静已经被送进宫里?”杀手声音中出现一丝紧绷。

  下一刻,他听见刀出鞘的声响,然后是母亲的哀呜,那个声音低抑而悲伤,他心底清楚,母亲的压抑是为了不教自己听见。

  她怕他失声痛哭、怕自己被敌人发现。

  可他捂住嘴巴,听得认真,他听着母亲的声音越低越沉,直到再也无法分辨……

  坚接下来,是一阵混乱声晌,杀手翻箱倒柜,拿走所有的金银玉器,他们用刀子破坏屋里的每样东西,企图制造强盗入侵的假象。

  他蜷缩成团,他警告自己,不准发抖,他撑住拳头,把手塞进嘴里,不准自己发出丁点声音,他快吓死了,却不断告诉自己勇敢,不断欺骗自己他不害怕。

  那个时候的他,就像……像今晚的莫诗敏。

  他那双勾人魂魄的黑瞳中,闪过一丝阴狠。

  清晨,伴随几声鸡呜,淡淡的花香从窗外散进屋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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