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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四


  皇帝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。这丫头是打心里不乐意啊,还以为安平王风流倜傥、无往不利,原来也有吃瘪的时候。

  “王府规矩大,阿芳出身乡野,怕是适应不来,何况王爷说错了,娘和阿芳没有被错待,爹爹疼惜我们母女,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了我们。

  “爹爹教导阿芳做人做事的道理,他牵着阿芳的手学走路、学写字,陪着我玩、陪我胡闹,从小到大,他没有一刻离开过阿芳身旁,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好的爹爹,所以十几年来,阿芳过得很好,根本不需要什么弥补。”

  炯炯目光对上梁玉璋,不管他知不知道,钟凌斩钉截铁的态度就是要让他明白,她再不是前世那个任人欺凌的女孩。

  “你就这么恨我?”

  “王爷又说错,阿芳心里对您无恨也无怨,我只是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,我喜欢身边的亲朋好友,想要和他们在一起,就算王爷是我的亲生爹爹,就算您给我无上的尊荣与富贵,但抱歉,阿芳的心小,装不下那些,阿芳只想要拥有单纯的美好幸福。”

  话一串一串的,还说得振振有词、理所当然,梁玉璋越听越火大,偏偏就是舍不下这个女儿,那股子火气只能往旁人身上撒。“钟明教你做人的道理,就是教你不敬父亲?”

  钟凌很没有家教地翻了翻白眼,回答是长叹一声。

  皇帝看得明明白白,人家压根没把你当成父亲,怎么敬?

  “行了,安平王也别强人所难,芳丫头野惯了,要是你把她关在王府里,当个大门不出、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,恐怕她一有机会就要挖洞逃跑。再说了,华恩是朕的亲妹妹,她那性子朕能不明白?平白无故冒出一个女儿来,她能给芳丫头好脸色看?与其相看两相厌,不如让芳丫头照现在的方式过日子,有机会就帮衬她一些,既不勉强她,也成全你们的父女之情,如此岂不更好?”

  “可她年纪不小,也该说亲了,总不能继续放她在外头野,日后怎能说到好亲家?”

  “急什么,芳丫头的母亲才刚过世,不是得守孝三年?”

  皇帝捻须而笑,他怎么看都觉得肇澧对这丫头上心,旁人他还不好说,如果是寿王府,梁玉璋应该没意见吧。

  听见皇帝这样讲,钟凌二话不说,脸上笑出春花,硬是磕了两个响头,连声道谢。

  梁玉璋见状,哭笑不得,他这当爹的还真上不了台面,让她这般避之如蛇蠍,不过皇上已经发话,他能怎样?

  咬牙,他暗暗发誓,早晚要把她给带回王府里。

  想不出为什么眼皮会猛跳?以科学角度解释,是因为太疲倦,但,并没有,最近生意淡下来,她睡觉的时间是过年前的一点五倍,最近她连闲书都不看了,之前还会帮阿静盗版一些杂书,做生意之后也发起懒来,因此眼睛的使用率大幅降低。

  所以疲倦?这个解释不通。

  既然如此,为何眼皮日夜跳个不停?是因为心乱?因为阿静出意外的日子越来越近,于是夜里老是一个激灵被惊醒?

  还有大半个月呢,她真不必那么担心的。

  上回桑子送奶油过来,她让桑子带话,说四月中会回秀水村接阿静进京,没想到阿静信回得挺快,说自己功课正忙着呢,耽误不得。

  那态度摆明不想进京,但别的事能由得他,这件事钟凌非坚持不可。

  她去信道:耽误不了,就回来住半个月。信末还补上一句:青儿也很想你。企图以美色勾引。

  没想到这小子横了心,来信讨价还价,说他只能住三、五天。

  两姐弟的书信往返,频率没这么高过,到最后两人各退一步,一趟行程加上路途来回,绝不超过十天。

  钟凌盘算,只要四月二十七那天阿静不在村子里,应该就没问题。她把时间掐得极准,计划在四月二十日动身回乡。

  心里乱,她想找个人说话,想起自从徐伍辉高中之后,两人还没见过面,于是让阿六陪着去向他道喜,但接连两次都没见到人,让她有些沮丧。

  钟凌自我宽解,他金榜题名,朋友、恩师……总会有一堆聚餐的名目,直到问清楚与他同住的朋友,才晓得情况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,而是皇帝经常召他进宫。

  这情况不寻常,有相当值得商榷的地方。

  照理说,徐大哥尚未正式任职,没道理老往宫里跑,眼下朝堂上虽铲除不少庄党老臣,可这事儿是一步步进行的,抓一个、补一个,皇帝为今天这出准备得够久,不至于无人可用。

  所以……是皇帝对他另眼相看?

  如果她肯多花点心思想想,也许可以琢磨出些许味道,可她心里事多,想不了那么多,只好哄着自己往好的方向想,相信这是喜事,徐大哥能被皇帝看上眼,便更有机会留在京城里,能摆脱徐大娘的虎视眈眈,让人轻松不少。

  这个晚上,她又从恶梦中惊醒!

  梦里,弟弟全身鲜血淋漓的,哭着朝她伸手,嘶哑的嗓子喊着,“姐,救我!救、救我!”眼睛流下的不是眼泪,而是血水。

  她心惊胆颤,飞快朝他奔去,可她每向前跑一步,他的身子就退后一尺,两人越离越远、越离越远,直到他身子缩成黑黑的一个小点。

  一个尖叫,她弹起身,差点儿从床上滚下来。

  她吓得满身满头都是汗水,再顾不得什么计划,她飞快下床打包行李,整理好自己时,天色刚蒙蒙亮起。

  二话不说,她冲到阿六房前猛敲门。

  阿六被她的模样惊着了,大清早的摆出这副阵仗,想吓人吗?

  他想叨念她两句,可发现她眼底的红丝后,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,只能皱着眉问:“你怎么了?”

  “阿六哥哥,我必须马上回秀水村!”她双手合掌,两眼盛满哀愁。

  快马奔驰,钟凌的恐惧感染了阿六,她不是个易受惊吓、容易紧张兮兮的女子,会突如其来地如此要求,肯定有她的道理,所以阿六没多问,只在临行前,匆促送出一只信鸽。

  马车颠得钟凌的骨头快要散掉,可不知哪里来的声音,不断在她耳畔催促:快一点、再快一点。

  她按捺不下焦虑,一颗心急得快跳出胸膛。

  眼看离秀水村越近,她心跳得越紧促,她无从解释这股心慌,只能闭起眼睛猛念佛号。

  好笑吧!她是无神论者,认为所谓的神蹟只是科学尚未解释出来的部分,包括自己的穿越,她都相信是地球遭到过度破坏,时空出现裂痕,让她这条灵魂飘到无法解释的时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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